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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懷念葉嘉瑩先生:一鍋一碗思華年
來源:羊城晚報 | 祝曉風  2025年04月09日08:32

又一個春天來了。即使在北京,這些天櫻花、桃花和海棠也都開了??粗`放的海棠花,我不由得想起去年秋天, 迦陵先生說,秋天了,葉子落了,我恐怕看不到明年的春暖花開了。想到這些,我不由得潸然下淚。

從1991年12月14日在《南開周報》發(fā)表采訪 葉先生的小文章《學貫中西 藝達古今——訪葉嘉瑩教授》,到2023年11月6日在《人民政協(xié)報》發(fā)表《初見》,我寫的關于葉先生的文章,公開發(fā)表的,長短都算上,大概十二篇。另外還有我附她老人家驥尾,一起署名的兩篇小文章。但這些都是在她生前寫的。除了最后一篇《初見》,其余每篇文章發(fā)表前都經(jīng)先生本人親自審定,都有她的朱批。

去年11月24日,迦陵先生仙逝,學林同悲,古典文學界和南開校友,更是多一分悲痛。當時也有報刊來約寫悼念文章,予均婉言謝絕。不是不想寫,也不是不能寫,確實是一時寫不出來,不知從何寫起。悲傷如同一座大山,壓得人提不起筆來。

自1991年秋,拜識迦陵先生,于今34年,按年頭兒算就是35個年頭兒了。先生對我的教誨、關愛,如大江大海,如春雨澤幼苗,慈母飼饑兒,真不知從哪里寫起。

1991年秋,我因為偶然的機緣,拜識先生(詳見2023年11月6日《人民政協(xié)報》拙文《初見》)。認識之后,因為要修改文章,要向她請教,去她住處拜訪的次數(shù)就多了。那時先生住南開大學專家樓一層最東頭兒的那間,我一直記得是110房間,去年十一月底,我又去看,卻是106。今天我查先生當年給我的信,有文字記錄,記的是她最初住103,后來的確住的是106。

這103和106,當年就是我的一個精神港灣。

當年的葉先生,才剛剛67歲。今天看來,正是她狀態(tài)最好的一段時間。這時的葉先生,既不像她90多歲以后,年高體弱,也不像她六七十年代的照片中那樣,比較文弱、文靜,目光中時有憂郁;1991年的迦陵先生,精神健旺、精力充沛,體形勻稱、步履矯健,一頭濃密烏黑的秀發(fā),談話時總是滿面笑容。

記得第二次到103拜訪她,說話間她到廚房去了一趟,再回來,她就站在客廳房間門口,說著說著,就勢倚著門框,接著聊天。我本來是坐在較低的沙發(fā)上,這時要站起來,她擺擺手說你就坐著好了,不用客氣;我成天坐著,站一站舒服?!瓦@樣微微倚著門框,很自然放松,站著和我說話,聊了很長時間。

說這是我的精神港灣,是因為這里是完全不同于我原來生活的另一個世界。這個世界的主人和我聊的,大多是我很陌生的另一個時空里的事情,聽聽,溫哥華、劍橋,還有臺灣新竹,這些地名離我該是多么遙遠啊,簡直遠在天邊。雖然也聊文章詩詞,但也和我已經(jīng)習慣的話語不是一個系統(tǒng),不是一個頻道。

主人的言談舉止如此優(yōu)雅,和我原來認識的人也都不一樣,還有她說話,總有舊時的詞語,再配上一口清脆悅耳的地道京腔兒,甚至她隨手寫信,寫便條,都是繁體字,而她的身份卻分明又是個外國教授。

這真是不可思議。這是一種完全在精神氣質(zhì)上的不一樣,是從內(nèi)在思想到外在形象的不一樣,如同天外來客?!傊?,我無法形容這種感覺。

就是在專家樓葉先生那里,她把她在UBC的學生、當時已在新竹清華大學任教的施逢雨教授介紹給我,讓我寫論文時向施教授請教。幾年以后,施教授來北京,我們還見了面。

也是在專家樓葉先生那里,我最早見到從臺灣來看葉先生的施淑教授,也是她上世紀60年代的老學生,著名作家施淑青和李昂的大姐。葉先生和她的老學生們之間,那種互相尊重、親密無間的師生關系,真是令人羨慕,特別是經(jīng)過六七十年代的大陸的老師們,有過與此截然相反的遭遇后,對此感覺會更強烈吧。

另外,平時只能在書中看到名字的名學者,在專家樓葉先生那里,見到的何止一二人?!豢鋸埖卣f,迦陵先生給我打開了一扇窗。因為家嚴家慈也都是老師,而且是中文系畢業(yè)的,他們的同事中,也有葉先生一位最要好的輔仁大學女同學的女兒,這樣先生和我就多了一層共同話題。

就這樣,自然而然,和先生熟了。有時下午聊到五點多六點來鐘,先生就留我在她那里吃飯。第一次,我真是不好意思,畢竟不熟,或去或留,都怕唐突。留下來吧,顯然給老先生添麻煩;不留下呢,又怕不禮貌,拂了主人的好意。我相信,剛開始,葉先生也是有客氣的成分。但即使是客氣,也是那樣一種自然的禮貌,一種讓一個晚輩、一個客人感覺到自然、親切,同時又是受到尊重的客氣禮貌。

后來我看一些南開校友回憶與葉先生的交往,才知道,葉先生請學生幫忙、跑腿之后,通常是會請學生吃一次飯表示感謝的。其實,這也是老輩人、老北京人待客的常禮,并非對我的特殊待遇。但我那時并不太懂,所以剛開始,不免拘謹。但再拘謹,也是第一次第二次拘謹,第三次第四次,也就不那么拘謹了。

吃的都很簡單,往往都是上一頓她從餐廳買的飯沒有吃完的,再放在鍋里,在火上熱一熱,或者放在微波爐里加熱一下。有時臨時覺得不夠,她就從冰箱再拿點兒東西,或者叫我去專家樓餐廳再去買點兒。

先生并不刻意,就是有什么吃什么。有時餃子,有時面條,有時饅頭,再配一兩個菜,她再熬點兒粥。熬粥是用一個淡黃色的小鋁鍋,另外有兩個小碗和兩個小碟子。還有一個稍大一些的瓷碗,有時候也當菜碗,用來盛菜??傊际羌页o埐恕?/p>

1992年暑假過后,葉先生要回北美,先是要應孫康宜教授邀請去耶魯大學講辛棄疾詞,然后再回溫哥華。葉先生臨行前幾天,我到專家樓去看她。

葉先生收拾著東西,對我說,她從去年回國后在這里用的這些個碗筷餐具,她或者還給餐廳,或者另外處理。只是這只小鋁鍋和這只瓷碗,是她自己從溫哥華帶來的個人物品,不用還給餐廳,她也不想再帶回溫哥華去,因為行李實在太多。同時她又不舍得扔掉,因為用了很多年,是個舊物。她就問,曉風,這個鍋和這只碗,你如果需要的話,送給你用怎么樣,反正也是咱倆這些個日子一起吃飯用的。

——這就是這一鍋一碗的來歷。

我當時住南開研究生樓17樓。當年的學生,家境都一般,貧寒子弟也不少,食堂好點兒的飯菜舍不得買;大家又都是20歲上下的精壯小青年,所以普遍吃不飽。而高校里的食堂,晚飯開飯時間普遍太早,都是下午五點還不到就開飯。我們到了晚上九點來鐘,就開始有饑餓感,有時晚上餓得睡不著覺。

于是,晚上加餐就很普遍。所謂加餐,不過就是在宿舍里偷偷用電爐子煮包方便面而已。當年天南大等高校附近,賣電爐子的因此很掙錢。以前我用自己的飯盆煮方便面,總是不得勁。

先生送我的這個小鍋正當用,而且又很實用,主要是大小合適。這個鍋外形小巧,蓋上一個蓋兒,看上去圓圓的,很可愛。但它容量其實不小,鍋口直徑16厘米,算上兩邊的把手總寬21厘米半,鍋深7.5厘米,剛好可以放兩小包方便面,還能加一個小火腿腸,有時看書到深夜,需要再打個雞蛋,也能行。

碗也挺漂亮。直徑比我原來在家用的碗稍大,但扁平一些,有一指寬的碗沿兒,沿兒上釉著一粗一細兩圈兒藏青色的花邊兒,碗體卻是淡淡的蛋青色,兩個顏色搭配起來,樸素淡雅。碗底有幾行英文,最后一行是MADE IN CHINA(中國制造),可見是國內(nèi)出口的,被先生買到。這一鍋一碗,在那幾年,我不知用它們吃了多少包方便面。

這一鍋一碗,后來又從天津跟我來到北京,經(jīng)歷了大小無數(shù)次搬家,我一直不敢丟,已經(jīng)33年了。小鍋因為是鋁制的,不十分堅硬,有兩處凹痕,鍋底的漆早已磨光。因為現(xiàn)在做飯都用大鍋了,所以這個小鍋平常放在柜子深處,很少用。瓷碗最外一圈兒的藍釉細線有點兒磨損,現(xiàn)在我還經(jīng)常用它盛粥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