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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四明白鰷
來源:新民晚報 | 陳成益  2025年02月25日08:16

數(shù)日前,朋友老鐵發(fā)我一張照片,說是來到了四明湖邊上一個叫麻岙的小水庫。一入冬,湖上的水杉全紅了,在濾鏡的加持下,越發(fā)顯得濃艷。有一條月牙形的土堤深入湖中,很多人在此拍照打卡。四明湖、四明山的角角落落我是常來常往的,這樣的景觀倒是第一次見。于是,一個叫麻岙的地方,便收入了我的地圖收藏夾。哪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入此收藏夾,可是它限額五千,我只好隨刪隨加。

上月,我們到上博東館,看新開的書畫館,恰好有元末明初的顧園所畫《丹山紀行圖》。他用長卷的形式,畫了顧園應友人之邀,經(jīng)四明湖小山這個地方,來到汪巷汪復初的四明溪舍,畫面中段真有兩個很小的人提著燈籠翹首以待,大概是汪復初和他的小廝吧,友人相見,自是一夜詩酒。明日,經(jīng)狀元坊、過紫溪,但見“白石累累,流駛過清,鱗介下游,巨細可數(shù)”,謁劉樊祠,觀白水沖,最后到白水宮道士潘實齋的石田山房,作《丹山圖》。顧園畫中的白水沖瀑布,相當寫實,至今去看還是那個樣子,所有地名,也一如當年。他們的這段游歷,記錄在圖后余姚人徐性全所寫的《游丹山記》中,同游者銀塘楊彪、浚儀趙古則、蘄陽朱坦翁、栝蒼王霖、會稽毛銳、余姚范玄鳳、宋玄僖、吳居正、范驥,皆有詩題墨跡留存。所以,一段時間以來,宋玄僖的《庸庵集》又成了我的案頭書。他有不少詩篇,是題顧園顧山人之畫的,而顧園所畫,又不出四明地界,這可算是我的游歷指南了。

因著這層緣故,四明湖,四明山,又成了我心心念念的地方。你要知道,一陣寒潮經(jīng)過,那湖邊的水杉,好比落湯雞一樣,樹葉落下來,便稀稀拉拉,無甚可觀了。今日得空,陽光又好,吃過午飯,便往四明湖邊開。不走尋常去往梁弄的路,徑直去四明湖大壩,大壩建于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也是入畫的。數(shù)年前,我于平湖得見陸維釗《記參觀四明湖水庫》一畫,他題跋說:“湖大于西湖十二倍。其右之閘乃所以泄洪也。全庫工程,人力皆公社自任之。非今日新社會,何能成此?!毙老仓?,溢于言表。畫中亭臺樓閣、水庫大壩,真算是舊瓶裝新酒。蒼松莽莽,遠處島嶼羅列,我們今日看去,也一如畫中。

在湖右景觀路上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一路湖光山色,紅紅的水杉層層疊疊,四明湖到了色彩層次最豐富的季節(jié)。轉(zhuǎn)過一個彎,不過一兩里路,就是麻岙了。我們經(jīng)過一個黃酒作坊,糟香撲鼻而來,路邊堆滿酒壇子,這種傳統(tǒng)酒坊現(xiàn)在不常見了。數(shù)年前,在會稽山前嵊州崇仁茶園邊的酒坊里,買過幾壇原漿黃酒,至今原裝未動,怕是要陳為女兒紅了。此番路過酒坊,女兒一個勁說好香,她跟我一樣,對于一切美好的事物,抱以敏感。

未到麻岙,路邊的車已排起來了長龍。很遠就看到湖中有一隊人正在捕魚,湖水已經(jīng)很淺。壩上有大吊車正在作業(yè),將一箱箱水庫里捕起的魚,往湖邊遞送,這種景象倒是第一次見。剛下車,就聽到有人說,上午還要壯觀,打魚好幾噸。原來今天是麻岙湖迎新捕魚節(jié)啊。誤打誤撞,我們無意中闖入了麻岙的節(jié)日。壩上彩旗飄蕩,各種小攤一字排開,罐罐奶茶、崧廈臭豆腐、謝塘五香干混在一堆香料里邊。還曬著一排排的魚干,好不壯觀,在冬日暖陽下,透著紅光,摸起來已經(jīng)是硬硬的了。一箱箱從湖里遞出來的魚,很快被守在邊上的食客撈起,搶光。鰱魚真大啊,幾十斤,足有一個小孩的個頭那么大,他們不用塑料袋,而用那種大號的編織袋裝,再大都能帶走。鯽魚三十,青魚二十,鳊魚二十五,鰱魚十塊,價格非常明確,也沒人討價還價,因為都知道這一年一次的水庫魚,水清,魚好。最貴的是白鰷,七十一斤,大的足有十來斤,七八斤,一條五六百,真是魚中極品啊。

多年前,曾有蘇州東山之行,說到吃食,當?shù)厝藰O力推薦太湖三白,白蝦、銀魚、浪里白鰷是也,我以為要數(shù)白鰷最好。其實這并非太湖特產(chǎn),四明人也素喜白鰷。南宋寶慶《四明志》就說它“板身肉美”,元至正《四明續(xù)志》更說“板身肉美,江海俱有”,可見古人的觀察是很細致的。元代寄寓四明的西域人吉雅謨丁,更是懂得欣賞白鰷,他的一首詩寫道:“白魚入饌松醪熟,紅稻供炊筍脯香?!卑佐~即白鰷,尋常食物的堆砌,被他寫得饒有詩意,可見元代西域人的漢化之深。

清人袁枚是個美食家,他的《隨園食單》記載了白鰷的吃法:“白魚肉最細,用糟鰣魚同蒸之最佳?;蚨瘴㈦缂泳漆?,糟二日亦佳。余在江中得網(wǎng)起活者,用酒蒸食,美不可言。糟之最佳,不可太久,久則肉木矣?!币霍~三吃,他有多愛白鰷,還不忘提醒別糟太久,生怕人家負了美食。

麻岙湖中泛著一絲魚腥,和著遠處酒坊的酒糟味,女兒說很像蚶子的味道。紅紅的水杉林也無心多看,此種景物,往往遠觀尚可,照片看看也好。來到跟前,便覺冬日之蕭瑟。在月牙形的土壩上穿行,我們總惦記著湖中“得網(wǎng)起活者”。心有所想,便反映在人的行動中,我們快步往魚攤走。這時,湖中的漁夫都已不見,吊車也開走了,各色攤點眼見要打烊,真有菜市到了中午十二點的感覺。好在捕魚節(jié)的主角魚攤還在,但魚都沉到了水箱底部,快被食客搶光。白鰷,有十來斤的,三四斤、中等個頭的都沒了。只能來條小的,一上秤,兩斤,除開塑料袋,算一百三,正好是我理想中的大小。扎好兩層塑料袋,放到車上前備箱,你還別說,我真見過釣魚佬用前備箱養(yǎng)魚的。

“用酒蒸食,美不可言”,袁枚這句話,在我腦中盤旋。顧園筆下的四明景致,也無暇再考,正如鄧牧《雪竇游志》所言——“余興亦盡,不暇登陟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