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孤星計劃》 受到召喚的青春風暴
看完影片《孤星計劃》后,我的腦海里禁不住涌現(xiàn)出一句當今網(wǎng)絡流行語“受到召喚”,并且隨即產(chǎn)生出這樣的觀影感受:這是一場受到召喚的青春風暴!
這部影片在主人公李一民如何受到新生的革命洪流的有力召喚上大做文章。李一民本來只是一名懂技術的尚未覺悟的青年工人,但自從偶然間受到革命女青年丁夢華的初始召喚,又進一步受到丁夢華的老師侯少烈的更高水平的感性與理性交融的激情召喚后,從此義無反顧地投入“孤星計劃”交付的神圣使命中。他先是被卷入游行隊伍,在同反動軍警和外國巡捕們斗智斗勇過程中受到革命精神的洗禮,進而受邀進入上海大學學習革命道理,接著投入到護送革命領袖離開上海的“孤星計劃”中。這樣的劇情設定本身就讓整部影片的思想題旨集中到中國現(xiàn)代革命精神屬性的反思上:這應當是一場由革命理想主義驅動的受到召喚的青春風暴。毛澤東曾經(jīng)在1930年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中對于未來新中國作過這樣的生動比喻:它是站在海岸遙望海中已經(jīng)看得見桅桿尖頭了的一只航船,它是立于高山之巔遠看東方已見光芒四射噴薄欲出的一輪朝日,它是躁動于母腹中的快要成熟了的一個嬰兒。正是由于感受到這樣的來自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的富于魅力的召喚,置身于近現(xiàn)代中國社會內(nèi)憂外患的深重危機中的革命先輩們敢于奮不顧身地投入中國現(xiàn)代革命的滾滾洪流之中,直到創(chuàng)建社會主義新中國。在這個意義上,這部影片也相當于是在對現(xiàn)代中國革命“斯文”展開一次新的書寫。
為了著力表達這樣的思想題旨,影片在類型選擇上頗費思量:一種融合青春、革命、諜戰(zhàn)和懸疑等多種元素的影像綜合體。這樣的影像綜合體,好似攜帶著此前若干部相關題材影片的影像概略圖前來同觀眾相遇:《1921》的青春熱血和現(xiàn)代激情,《革命者》的革命大義,《十月圍城》的群眾式主體升華,《懸崖之上》的忠誠、諜戰(zhàn)和懸疑等。這部影片雖然來不及進行全新美學探索——盡管這樣做很有必要,但畢竟還是在融合和總結此前同類影像美學創(chuàng)造經(jīng)驗上作出努力,堪稱此前眾多現(xiàn)代革命題材影片的影像創(chuàng)造成果的一次美學集成。大量使用的蒙太奇、閃回、補敘、重放等手法,頗有表現(xiàn)力地為觀眾營造出一種讓主人公充分受到召喚的革命氛圍。特別是物件蒙太奇手法的使用令人印象深刻:那支富于象征意味的鋼筆在劇中反復出現(xiàn),從被護送的神秘人物傳到侯少烈,再傳給丁夢華、李一民和許天平等青年革命者,中間還傳給修筆匠人。它的一次次人際傳遞,相當于是革命火種的一次次點燃以及受到召喚的一次次發(fā)出。而那支鋼筆在最后時刻被許天平翻轉,變作一舉殺死叛徒章貴生的鋒利匕首,從而完成了這個象征符號的鳳凰涅槃式升華。這似乎也同時在暗喻現(xiàn)代中國革命從以筆為旗的思想啟蒙到“槍桿子里面出政權”的以筆為槍式武裝暴動的必然的急劇轉變。
這部影片令人關注的影像效果集中反映在一個青年革命者受到召喚式的成長敘事,和兩個角色雙向奔赴式的角色反轉故事。李一民從偶然介入革命到自覺地受到召喚的革命,從革命的普通參與者到革命主導者和為其英勇獻身者,這個層層遞進和上升的曲折成長過程有力地說明,中國現(xiàn)代革命勝利正是無數(shù)先烈用其受到召喚的自覺行動以及英勇犧牲換來的。而同樣引人注目的是,章貴生和許天平分別代表從表面的革命者到丑惡叛徒之間的角色反轉,和從兇狠的革命變節(jié)者到堅韌睿智的革命英雄之間的角色反轉。這一反一正的雙向角色反轉情節(jié),既形象地再現(xiàn)了現(xiàn)代中國革命進程的復雜性、艱巨性和殘酷性,又為全片增添了懸念和緊張氣氛,從而使得這部影片的青春、革命、諜戰(zhàn)、懸疑等相交融的類型片特色變得更加鮮明感人。
這部影片也讓我聯(lián)想到當前國產(chǎn)片面臨的新形勢:如何讓頻頻受到短視頻等強力影響的青少年觀眾,能夠果斷返回到影院中接受長視頻影像創(chuàng)造的召喚。這部影片的受到召喚結構本身可以提供一種啟迪:正像現(xiàn)代中國革命的理想主義精神成功使得丁夢華、許天平和李一民等青年受到召喚一樣,當今時代影片也迫切需要增強影像美學創(chuàng)新能力,掀起一場青春影像革命風暴,以便讓觀眾、特別是作為其中主力的青少年觀眾能夠在受到召喚中心悅誠服地回歸影院,助推中國電影擺脫眼下困境而攀登新高峰。
(作者系北京語言大學教授、中國文藝評論家協(xié)會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