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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時間的加速度與行動的方法論——陳斌先《夢魘》的一種題解
來源:鐘山(微信公眾號) | 林浩  2024年12月03日22:09

插敘打開了《夢魘》的歷史寬度,讓這個中篇小說在較為有限的篇幅中,展開了數(shù)十年的線性敘事時間。插敘緊貼著敘述者甘永年的內(nèi)心感受所運用,這讓他擁有了對于敘事時間起點的決定權:他將之開始于在長安齒輪廠與趙雅芝相識、相戀時刻。這一敘事時間起點的選擇,聚縮著主體記憶的濃度。這一濃度,由唐詩宋詞的風雅與桃林的浪漫所飽和。此后的時間,則是如走馬觀花、“過山車般走到今天”,稀釋著記憶中的“活力與熱情”。換言之,作為小說家精心擇取的敘述方式,插敘的今昔對比之功能,向讀者提示著小說的要義表達:看似勻速的線性時間,被個體的內(nèi)在感受附上了加速度;而記憶因其滯后與慢奏,被拋在了起點,構成時代速度與內(nèi)心節(jié)奏之間的錯位。

時間的“過山車”帶來的并不是刺激與新鮮,而是周而復始的庸常生活,令人恍惚。在機械式的日常表象之下,人們“各顯神通”,嘗試留存住內(nèi)心的一片“飛地”。甘永年選擇在城市的角落里閑蕩、獨處,漫游在記憶的內(nèi)外,經(jīng)營著回憶里的那些浪漫時刻,思考他的“活力和熱情”是在什么時候喪失的。在這一方面,趙雅芝也有著自己的做法。趙雅芝對同名明星的模仿,讓甘永年騎三輪進貨時也西裝革履,或許如敘述者所說,是彼時時尚如此;又或許,是趙雅芝在努力維護著當下生活的體面,不被時代所甩脫。在追星失敗的短暫悲傷之后,趙雅芝又迅速地找回了昔日在鍍鋅工作中用電解液為齒輪“化妝”所體會到的樂趣,并將之移植到了對自己當下生活的改造上。時間的加速度越大,為維護體面生活所付出的心思就越多。于是,從美妝,到服飾,再到房屋,趙雅芝的改造熱情與日俱增。事實上,無論是躲進詩意化的回憶之中,還是“跟風”時代節(jié)奏,都是在時代的加速度中掩飾當下的精神虛無的方式一種。而這兩種接納現(xiàn)實生活的不同方式所展開的截然不同的行動,成為甘永年與趙雅芝“冷戰(zhàn)”的根源。直到同樣因體面而多付了一碗面錢的小夏出場,打破了夫妻二人的日常生活秩序,令他們的“冷戰(zhàn)”火熱朝天,徹底拉開《夢魘》這場鬧劇的帷幕。

小夏的出場以及她帶進文本中的噩夢,具備頗有意味的象征性,即指一種難以預測又不受控制的生活突變。她帶來的是一個關于噩夢的描述:“其實就是一團霧氣,嘶嘶的,吞吐著橙黃色的氣息,直到‘噗哧’壓在身上。”這一描述,被趙雅芝、甘永年分別用高度雷同的言語重復了一遍。在甘永年的描述中,噩夢在顏色、聲音與實在重量之外,具備了更多的變幻性與行動力,甚至擁有混淆夢境與現(xiàn)實的邊界的能力。不同人物為噩夢賦予了同一種形態(tài)并見證它的成長與擴散,這或許比噩夢本身攜有的恐懼與暴力更為驚悚:本應是偶然隨機的、具有高度“私人定制”意味的噩夢,竟在不同個體所經(jīng)歷的黑夜中悄然穿梭與遷移,完成了情感上的令人顫栗的秘密共享。不可忽略的是,“其實”這一副詞也被重復了三次,使其同樣值得被高度注意:作為“一個具有傳信功能的評注性副詞”,“其實”引導著敘述主體說出其認為的具有斬釘截鐵、洞察真理意味的判斷。也就是說,小夏、趙雅芝與甘永年分別用“其實”這一副詞的肯定性意味,共同確定了噩夢的性質(zhì)與功能,并似是獲得了具象化與可被體感的形態(tài)特征,宛如實物。然而,“霧氣”這一比喻對象的本質(zhì)模糊性與不確定性,令噩夢又徹底落實為不可捉摸的無形之物。這讓“其實”所含有的肯定性語氣,成為了一種在束手無措時的無奈與妥協(xié)。噩夢就在這些不嫌贅述地反復重申與確認中,成為籠罩住整個文本世界的一個裝置。這一裝置不僅統(tǒng)攝著諸多情節(jié)的巧合,也裝載著當下生活的加速度導致的“一切堅固的東西都煙消云散”后的不確定性危機。這種不確定性危機,以其偶發(fā)性與外部強制性的本質(zhì)特征,充分使個體在其中感受到“無知感(不可能知道將要發(fā)生什么)、無力感(不可能阻止它發(fā)生)以及一種難以提摸和四處彌散的、難以確認和定位的擔憂,一種沒有靠山卻絕望地尋找靠山的擔憂”,噩夢這一裝置所幻化的“霧氣”形態(tài),則作為文本世界的一個定制布景,象征一種被“拋入世界”的個體的荒誕境遇。

小夏作為線性時間進程中途才出現(xiàn)的人物,其所帶來的裝置卻在文本敘述之始就發(fā)生了作用,構成讀者在進入虛構世界必經(jīng)之路上的先入之見;她生活中的種種變故的偶發(fā)性與強制性,成為推動情節(jié)發(fā)展的動因,將甘永年與趙雅芝的日子徹底混亂至“無法收拾的地步”。陳斌先就將人物“拋入”這一危機四伏的荒誕境遇之中,供讀者注意他們在“完整的生活猛然破碎”之后的掙扎與自救。甘永年與趙雅芝面對混亂生活的不同應對方法論,以及二種方法論之間的抵牾與互動,就在這場危機中被充分體現(xiàn),引發(fā)夫婦之間情感關系的重探與甘永年自我認同的重塑。趙雅芝以一種勢必要“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的態(tài)度,跨越中的南北東西,幫忙尋求那一私生子的生母。這是她的慣有態(tài)度,對于她來說,“討個說法也是開心的”。這種態(tài)度背后,是一種必須掌握一切事物的確定性意識與主體性強度。而甘永年則選擇逃避,在對自我的追問中嘗試遁回個體經(jīng)驗的舒適區(qū)。“你懂桃林、鍍鋅和車工么?”這是兒子在電話中質(zhì)問其情感關系時,甘永年最為歇斯底里地一次反擊。而這一反擊告訴我們的,是甘永年仍未走出作為車床工時最具浪漫濃度的生命記憶,以及尚未擁有迎接當下生活變動不居的能力。

是危機,也是契機。甘永年掛斷了兒子的電話,沉浸在記憶之中時,市場監(jiān)管局的電話與環(huán)保監(jiān)測站的敲門來得如此突兀。有意味的是,甘永年一方面又抗拒著來自外部權力的審查;另一方面,又追問趙雅芝為何不信任行政部門。這兩處情節(jié)的并置具有高度反諷意義,暗示了小說家的意圖與態(tài)度:這種反諷并不作用于公共-私人之間的權力對立,而是用于說明一種“不得不重新面對自己對自己負責的處境”。這一情節(jié)自然是“不靠譜”的,牛肉湯已然不僅是甘永年與趙雅芝的生存手段,也是其生活方式與最后的底線。對于多付的那碗面錢,甘永年可是認為“有些錢說啥也不能賺”以及對趙雅芝貪心所表現(xiàn)出的厭惡,我們也有理由相信他有良好的經(jīng)商品格。于是,突兀的情節(jié)成為了一種契機,即甘永年重新思考偶然性與必然性的關系,并以另一種積極的方式接納了佛經(jīng)中“命中注定”的奧義。他完成了與回憶的解綁,退散霧氣對視線的遮擋,向生活的不確定性發(fā)起挑戰(zhàn):“該來的都來吧,看看還有什么破事?”這一姿態(tài)絕不是一種消極的自暴自棄,而是一種嘗試迎難而上的決絕態(tài)度。于此,在最后一節(jié)突兀的敘述中,我們看到了陳斌先之于人物的拯救行動。

作者系南京師范大學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