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盛夏》:盛夏是另一種蒼涼
“盛夏是另一種蒼涼”,在小說集《盛夏》的扉頁上,青年小說家李云赫然寫下了這樣的題贈。在多數(shù)人的慣性思維中,“盛夏”與“蒼涼”是兩種不相關(guān)聯(lián)的情境。盛夏是火熱的,是躁動的,彌漫著繁華與活力,而蒼涼則是荒落的,孤獨的,充溢著凄涼與悲憫。在這部小說集中,李云將“盛夏”與“蒼涼”原來不相關(guān)聯(lián)的兩種情境,有機地交集、關(guān)聯(lián),將繁華世界中底層人物的命運掙扎,寫成“一種飛翔”狀態(tài),在“盛夏”與“蒼涼”間感受李云小說的獨特魅力。
短篇小說集《盛夏》收入了李云近10年發(fā)表的14部短篇小說?!案Q一斑而知全貌”,從中可以窺見李云的小說創(chuàng)作心路,感受她對小說藝術(shù)的勇敢探索和不懈追求。
李云善于體察底層人與事,精準把握人物心理,嫻熟描寫微妙情感,用性靈之筆講述底層故事,描繪人生百態(tài)。開篇即是代表作《盛夏》。這是一個發(fā)生在盛夏的故事,講述了租住拆遷小區(qū)車庫的一戶外來務(wù)工人家,與對面住在樓上教了一輩書的王老師之間發(fā)生的故事。為了女兒能轉(zhuǎn)學鎮(zhèn)上學校,女人精心打扮,朝王老師擠出一個嫵媚的笑,只要肯幫忙,女人啥都愿意。但這只是李云放出的一個“煙幕彈”,筆端輕輕蕩開,女人的女兒“小姐姐”如豆芽兒一般的身軀,站在晚霞中偷偷地哭泣的樣子,令王老師憐愛與不平。兩條線索,兩種情感,一明一暗,一里一外,相互交織,相互渲染,將王老師這個人物的復(fù)雜性多面性躍然紙上,人物形象立體飽滿、生動多彩。盡管王老師口頭拒絕了女人的轉(zhuǎn)學請求,但仍付諸行動,只是轉(zhuǎn)學說情沒有取得成功。
李云的小說貼近現(xiàn)實,以“低視角、小人物”的傳統(tǒng)筆法,揭示了經(jīng)濟飛速發(fā)展時期普通人的生存狀態(tài),留下了當下底層百姓的光亮與陰影,給人一種壓抑與沉痛的掙扎,同時也給人帶來希望與光明,為當今時代留下了逼真鮮活的印記。李云小說中塑造的人物,有不少是無名無姓的,《盛夏》如此,《柳絮芬芳》也如此?!读醴曳肌分?,除了箬箬和難產(chǎn)而死的媽媽柳絮外,其余人都無名無姓,只有聾子奶奶、父親、廚師男人、開店女人、鄰居女兒之類的稱呼,或許是李云匠心經(jīng)營,有意為之,在傳遞一種“平凡普通的人生,籍籍無名的生活”的信號。
李云筆下的人物,大多是生活在底層的百姓,命運如螻蟻,漂泊若柳絮,但刻畫得栩栩如生,人物形象鮮活飽滿,讓人過目難忘?!痘艁y的指頭》中,講述了桃紅和軍勝的故事。軍勝的哥哥在煤礦事故中身亡,獲得了30萬元的賠償,成了桃紅婆婆揣在懷里、摳在手里的“三根指頭”,從此也埋下了一家人的“禍根”。桃紅總覺得是被婆婆太看重的“三根指頭”趕出去重操舊業(yè)的,而軍勝為了高高舉起的“三根指頭”金錢數(shù)目去工地打工,豈料剛上工就砸斷了三根手指。小說最為揪心的是結(jié)尾處,桃紅跪在一攤四分五裂的泥巴碎屑前,慌亂地抓著,用力地抓著:“哥哥啊,他真的給了我三根手指頭?!边@不是表示30萬元數(shù)目的“三根指頭”,而是血淋淋地砸斷的三根手指頭。兩條線索,兩種物象,一虛一實,一顯一隱,不斷融合,跌宕起伏,矛盾迭出,滋生出若干出乎意料的憐憫情懷,讓人回味感懷。
小視角照見大情懷,小人物折射大世界。李云善于從底層小人物的異化人生中,捕捉并照見繁華世界中的諸多隱痛,揭示底層群體生活的艱辛和磨難,觸摸那些炎熱盛夏背后的蒼涼,帶來諸多當下社會現(xiàn)實問題的思考,也給那些底層人物的蒼涼生存狀態(tài)送去縷縷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