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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英格拉·斯特朗德貝里:黑夜里透著星光, 靈魂已譯成圖像
來源:文藝報 | 王 曄  2024年07月09日08:31

英格拉·斯特朗德貝里

英格拉·斯特朗德貝里(Ingela Strandberg,1944-),這個“赤腳行走/穿過詩行”的女孩如今80歲了,她生命的大部分時光生活在她的出生地——瑞典南部哈蘭德省的一座小農(nóng)莊。1973年她以童書登上文壇,1975年推出詩集《風中的歌》,迄今有15本詩集。另有民謠專輯《永遠別讓他們帶走你》。這位“詩人中的詩人”屢獲重要詩歌獎,如瑞典學院貝爾曼獎、沃納爾·阿斯彭斯特羅姆獎、古斯塔夫·福樓丁協(xié)會詩歌獎、瑞典廣播公司詩歌獎,今年斬獲有“小諾貝爾獎”之稱的瑞典學院北歐獎。

斯特朗德貝里的創(chuàng)作受哈蘭德自然和文化景觀影響,受瑞典自然抒情詩傳統(tǒng)的熏陶,形成自己獨特的風格。1984年的詩集《一間為夜晚的房間》是一個里程碑,一掃早期作品里的“主義”傾向,打開了自己的詩歌景觀。那里充滿生命和欲望,也飄蕩著黑暗和死亡,“風景擁有了我,打開了/我,再也無法關(guān)閉我”。

“夜人”

斯特朗德貝里說,思緒常在夢中涌現(xiàn)。她起身帶著它們走動,不急于書寫。早上醒來,一切都還在就值得創(chuàng)作?!耙埂笔庆`感的發(fā)動機,她據(jù)此構(gòu)筑著為夜晚的房間。

《一間為夜晚的房間》里有劊子手、小丑和妓女,有牛有馬,有鐵路、沼澤、田野,有太陽和星星。外部風景與內(nèi)在心靈相通連。夜容納了存在的一切。美的瞬間有蘋果花和越橘葉,更有死亡。這是收容夜的房間,而夜是存在的避難所。自然從未被駕馭,在外部也在內(nèi)心。生死熔合。沼澤里的“我”是自然的一分子。從個人經(jīng)驗出發(fā)的詩指向生命的特質(zhì)。斯特朗德貝里懂得夜的密碼,更沒忘記兒時聽說的“夜人”。

“Nattmannen”是瑞典文“夜”與“人”的組合。這個詞從遙遠的歷史中走來。哈蘭德一帶原屬丹麥,16世紀初,丹麥國王已制定職業(yè)規(guī)定,夜人住在特配的與社區(qū)隔離的小屋,在夜間幫劊子手清理尸體,埋葬自殺者和死了的動物,殺馬并剝馬皮,清理煙囪和馬桶等。夜人“不潔而可恥”,若父親干了這活,兒子女婿也只能如此。人們對他們唯恐避之不及。詩集《斯德哥爾摩中央車站的蒼鷺》(2002)中,斯特朗德貝里寫過“夜人”:

“夜人,帶我走/我站在你小屋前/那里紫丁香的外套/已破爛不堪,告訴我/一個人如何/被打倒了還能站立,你,剝皮者的兒子,自殺者/和馬的掘墓人,被選為/處理腐爛的,你,/遺忘的承載者,讓紅/礫石染色,那里葬著自/殺者的骨頭,告訴我如何/承擔自己的羞恥,一滴/都不許溢出,教我記住/比那/存在于一切之中的尖叫更多的東西……”

詩人長期聚焦兒童、酗酒者和老人,關(guān)注弱者和受害者,因為自己也曾是弱者和受害者。對夜人的聚焦是這一關(guān)注的體現(xiàn)。她寫道,“我從未感到幸福/我需要你,夜人/我是你的小女仆/我拿泥土填滿自己/而后沉入沼澤。/這是一種/無人理解的純凈”。詩集《捕捉一只鳥》(2018)中也出現(xiàn)夜人,帶著被剝奪的人高貴的姿態(tài)和奇特的力量。詩人超越鄙視,豐富夜人的情感和欲望,甚至甘做他的仆人。2020年更推出詩集《夜人》,“如今,他對我來說如此真實,以至無法將他的恥辱與我的區(qū)分開。在我的詩中,我將夜人任命為卑鄙大師。我讓他為我始終感受到的、那些時不時用相同手段將人與人分開的一切做出反抗”。

在斯特朗德貝里的不少詩歌中,“候車室”的意象是現(xiàn)實和虛幻的過渡?!兑谷恕芬灿泻蜍囀遥瑹o人等候,遠處有狗的吠叫和牛的咆哮,“好像一切正常,好像車停止了漫無目的的行駛,通往循環(huán)軌道”,“我”漫不經(jīng)心地歸來,意識到現(xiàn)實已消亡,思想已湮滅。夜,候車室成了天文臺,星團守護“我”,“我”引導內(nèi)心的野獸走向遠處的牧場。夜途中,劊子手走在“我”身邊,護“我”的安全。“我”見一群饑餓的豆娘鼓動纖翅飛越水面。候車室畫面閃回,雨落。今晚再無車,即便有也再無人下車,天鵝飛過?!拔摇泵靼祝械氖挛飳⒁粋€接一個離開。唯一危險的是時間及其消逝?!拔摇辈槐梢曇谷?,不鄙視欲望和饑餓,甚至不鄙視自己,夜人教“我”不去改變?nèi)魏问挛铩!拔摇贝饝灰麑ξ艺f話,“我”就讓自己凍結(jié)成霜,成謎,卻永不屈服。在這夜行圖里,還有月下的馬、如刀的冷月、冬天開花的丁香,有麋鹿,有不知生死的、自我的模糊意識,帶著哥特元素的畫面富含意象、感性和宇宙觀。神話的加持幫助焦點從個人轉(zhuǎn)向永恒:“自納西索斯之后我知道/池塘的水/強化我的血”。光明和黑暗的并存豐富了詩的圖像世界。

“捕捉一只鳥”

精靈教“我”如何柔軟地倒下,如何在迷霧中播種,如何隱藏困難的愛?!拔摇毕矚g溝渠,喜歡它們渾濁的水、隱藏的暗流和基本的生存建議?!拔摇毕矚g老舊的車庫,森林和雪的記憶,喉嚨里的歡呼,“我”那沒有羞恥心的17歲。走過海水喧鬧的小鎮(zhèn)的廣場,夜晚的星星狼一樣嚎叫。而在夢中,一條蛇把“我”帶入了夜,蛇輕輕落下、像一條絲帶覆蓋我的臉。最要緊的是,“我”蹲在蛇蜥前聆聽它關(guān)于怎么死、怎么可以留下頭顱的教誨。有時,“我”從小麥和老鼠那里獲得關(guān)于自我的虛妄的啟迪:

我站在一片拋光的黃銅海邊

自我是一出神話

小麥是真實

一只老鼠

跑進田里

而后消失

消失非常容易

一幅神秘而虛幻的場景。拋光的黃銅?;驗辂溙锝o“我”的幻象?!拔摇钡囊庾R和存在是虛幻大世界里的微塵。巨大的荒誕中突現(xiàn)小麥這一現(xiàn)實元素。老鼠跑進麥田且消失,似乎只為了在“我”面前演繹存在,演繹個體存在和現(xiàn)實經(jīng)驗無法避免的短暫性。所見所感將于時間中消逝,自我的神話不堪一擊。

《捕捉一只鳥》由兩組長詩組成,第一組以“蛇蜥”為題。蛇蜥和精靈在,絕望與和解也在?!拔摇毕霐[脫束縛,靜謐里上演著緊張的戲劇。而孤獨難以消解,像刀刃高懸、隨時會落下。人在奔跑也在迷失。玄妙而抽象的話題絲滑地以詩的形式得到表達。穿行中的“我”體驗不安、恐懼、幽閉及掙脫的欲望。平凡的日常與蓬勃的自然乃至神秘的超自然相照。蛇蜥和樹精的威權(quán)加大了“我”的不安,“我”試圖找到自己,態(tài)度愈發(fā)決絕?!暗度小焙汀安鳖i”再現(xiàn),詩人曾說“新月之刀/從高處愛著我/隨時/可能落下/割斷我的喉嚨”,刀刃意指美麗的頸部的脆弱和危機,是對美麗人生脆弱性的暗示,而危機、無助和孤獨往往在一起。

詩的風帆何處去

斯特朗德貝里的詩常常試圖于黑暗里點亮什么。2023年的《我的風帆無處可至》繼續(xù)探索生存的謎團。詩人很多,造就各式各樣的詩。斯特朗德貝里的詩時空不只單一維度,而是打破了小我和宇宙、人和其他物種、當下和往昔乃至未來的隔閡。

新詩集《當我成雪》(2024)的創(chuàng)作力來自寵物貓去世后的憤怒。上一刻在她膝上,下一刻消失,就在處處新綠的北國五月?!拔覍Υ笞匀坏目捶ㄊ撬苊绤s殘酷而包含死亡,其實我一直在寫這個”。她相信靈魂的游蕩和重生,消失的貓在詩中再現(xiàn),渴望重回肉體。盡管大自然比人更強大,詩人說,“我的下方是死亡,上方是星星”。

她說,每首詩都讓她自己驚訝,因為詩就在那里,只等她找到形式、聲音和意義。她認為這歸功于潛意識和“真正的我”,“我常覺得這些詩具有我沒有的知識,來自非常遙遠的源頭”。也許她想說,自己的意識給送到了遙遠的地方,帶著超自然力返回成詩,詩在地上活著,也靠近了虛無的時空。

年輕時在《哈蘭德報》當記者的斯特朗德貝里夢想著文學。丈夫鼓勵她辭職潛心創(chuàng)作。1984年她參加斯德哥爾摩的一場朗誦會,得到烏爾夫·林德賞識,與這位瑞典學院院士成了一生的朋友。馬悅?cè)辉菏坑幸夥g她的詩,也成了她的支持者和摯友。有人曾提醒她別指望在小地方寫出大氣候。她對馬悅?cè)槐г灌l(xiāng)間的閉塞,他相當嚴厲地說,最好的中國詩人都住在偏遠的山頂。

早期聚焦于情愛和男女問題的斯特朗德貝里逐步超越了性別,從日常和感性,從身體和靈魂出發(fā),試圖觸及宇宙。將靈魂翻譯成圖像,表現(xiàn)存在那無法言說的神秘,領(lǐng)略萬物一體之感。黑暗中透著星光,寧靜里燃燒著黑色幽默。充滿生活細節(jié)卻已將隱私鐵塊般化成鐵水,鍛造成鋼。她說,“我在生活和詩歌中越來越想壓縮,只把最必要的留下”,又說“在整個生命中我一直重新開始”,曾經(jīng)為愛抒情的文學少女,而今露出白發(fā)魔女的氣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