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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李健吾鮮為人知的筆名“范云”
來源:中華讀書報 | 胡斌  2023年12月22日16:35

李健吾筆名劉西渭,大體而言,在創(chuàng)作上,他以“李健吾”名世,而在評論上則以“劉西渭”著稱,如《咀華集》《咀華二集》。徐逎翔、欽鴻編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xué)作者筆名錄》(湖南文藝出版社1988年版)又見“川針”“沈儀”“成己”“東方青”“丁一萬”“石習(xí)之”等,這些均偶一用之,并未在文壇留下大的印象。近期筆者在整理戲劇史料時,發(fā)現(xiàn)李健吾還用過筆名“范云”。

“范云”出現(xiàn)在《艷陽天》的演出廣告和海報上。1944年7月11日的《申報》首次登出蘭心大戲院上演《艷陽天》的廣告,“高乘喜劇”“滿園春色關(guān)不住,癡男怨女纏不清”等語十足吸人眼球,觀眾自當(dāng)萬分期待。廣告介紹該劇由“范云”編劇,方君逸導(dǎo)演,方君逸即前兩年將巴金的《家》搬上舞臺的吳天,已為觀眾所熟知,而“范云”則是第一次出現(xiàn),此人是誰無人得知。廣告左側(cè)附有“上海聯(lián)藝劇社緊要啟事”:

本劇社正在上演之《武則天》原定演至十三日為止,不期前夜散戲前演員白沉中暑暈倒,今天起暫停輪演,購票諸君請自票間退款。在此數(shù)天中,充裕排練下期高乘喜劇《艷陽天》,是劇由范云先生根據(jù)法國名著《費嘉樂的結(jié)婚》改編,方君逸先生導(dǎo)演,全體優(yōu)秀演員演出,笑料豐富,妙趣橫生,現(xiàn)定七月十四日(星期五)夜場獻演,幸希注意。(標(biāo)點符號為引者所加)

此“啟事”重要信息有二:一是《武則天》因故暫停演出,二是由《費嘉樂的結(jié)婚》改編的《艷陽天》將于7月14日晚上演。《艷陽天》果然大獲成功,演出效果甚佳,從7月14日至9月14日共演了58天(中間曾停演5天),盛況空前。在《艷陽天》演出期間,印有“范云”這個陌生名字的廣告幾乎天天占據(jù)《申報》的一角?!胺对啤钡降诪楹卧S人也,自然會引起人們的猜測。時有記者寒風(fēng),就《艷陽天》的演出,采訪過導(dǎo)演方君逸,方作于是說:

最初我早就有意改編此劇。坊間有二種譯本,一為文化生活社出版、吳達元譯的《費加樂的結(jié)婚》,一為中國圖書雜志公司出版、柳木森譯的《斐迦洛的結(jié)婚》,當(dāng)時柳譯本序中也曾提到我,那時,的確我有此意上演此劇,后來終因人事蹉跎沒有結(jié)果,這一次“聯(lián)藝”本來要排《新婚第一夜》,后因暑期演喜劇較好故,所以又想起此劇,原來我預(yù)備自己改編,終因時間急促,因此,同范云先生商討改編《費加洛的結(jié)婚》的大綱,而由范云先生獨力完成,不過在排練中曾略有增刪。

采訪者即以為“范云”是方君逸的化名,“聽說范云先生就是你,是嗎? 有人說是你寫的?”方君逸很快否定了這一猜測,“不! 不! 范云先生的確另有其人……”(寒風(fēng)《訪方君逸·談艷陽天的演出》,《影劇界》1944年第3期)“范云”的身份自然瞞不過戲劇圈內(nèi)人士,當(dāng)時的劇評家麥耶在《談青春 艷陽天 荒島英雄》(《雜志》1944年第13卷第5期)一文中說:“《青春》是李健吾編劇,費穆導(dǎo)演,《艷陽天》是范云——多謝他,與《青春》同時,使我們又多看到了一部新演的好戲——編劇,方君逸導(dǎo)演……”在“范云”后煞有介事地用雙破折號來補充解釋,表明作者對此心照不宣。進而又指出“范云先生據(jù)說是研究法國戲劇的改編名家。《艷陽天》足以證明他的盛譽可靠。”淪陷時期上海研究法國戲劇的改編名家并不多,麥耶在這里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披露“范云”的真實身份。

1946年8月15日,李健吾的《好事近》開始在《文藝春秋》上連載,在“改編者附志”中有這么一段話:

吳天兄要我為他改編這出戲,我覺得非常困難,因為初夜權(quán)——貴族享受奴仆的新婚特權(quán)——這個重要的反對的目標(biāo)就不得不由于風(fēng)俗的異同而抽掉。同時還有審判,那簡直是難于移動。最后,抵不過吳天兄的殷切的情意,我在原文泡了一晝夜,算是泡出了這個不成形的東西。

人們這時候才知道,李健吾的這個《好事近》就是前兩年的《艷照天》。劇作演出時和劇本發(fā)表時的題名不一致在當(dāng)時劇壇司空見慣,事實上,該劇本來擬名《花好月圓》,后因觀眾來信上演時改名《艷陽天》,改編者在正式發(fā)表后定名《好事近》。在日本人的監(jiān)控下活動,戲劇家們當(dāng)然有所顧忌,于是吳天就用了筆名“方君逸”,而李健吾則化名“范云”(后來,因《金小玉》的上演,李健吾果真被日本憲兵盯上并被捕)。至此,“范云”謎團才得以解開。

南朝時曾有個名叫范云的詩人,李健吾這一筆名似乎與此人無甚關(guān)聯(lián)。“范云”源出于何處? 在《艷陽天》演出前后,李健吾另外還改編過數(shù)部法國劇作,其中以《金小玉》《云彩霞》影響最大?!督鹦∮瘛返哪兄鹘菫椤胺队懒ⅰ保对撇氏肌返呐鹘菫椤霸撇氏肌?,“范云”疑是取自這兩個人物的姓氏?!胺对啤眱H在《艷陽天》演出時用過,后來《好事近》在刊物上連載、發(fā)行單行本時,署名都是李健吾,因此,這個筆名也就再沒人提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