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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北京文學》2022年第6期|艾諾依:守城人
來源:《北京文學》2022年第:6期 | 艾諾依  2022年06月20日11:04

那年的夏天特別長。從五月第一場落雨,到十月穿上第一件外套,幾乎每日都在排隊買雪糕。事后大家都說,那年的冬天也不像往年那么泠冽,屋子里透進來的涼氣不再久驅(qū)不散,裹著厚被子不愿下床的時間屈指可數(shù)。

那年的夏天,我正準備結束七年荊楚大地的獨立生活,告別一場學生的身份,未來的答案還未隨著春天降臨。夜晚闖進屋子的蝙蝠令人驚慌失措,沒有外賣,沒有共享單車,網(wǎng)購還不太發(fā)達,走路去附近便利店的距離不遠,但是雙手提起的重量勒出紅印勒疼手指,總有一座城市教給人生的解法,學會獨立、學會面對、學會一夜長大,對我來說,這座城市就是江城武漢。

那年的夏天,我常常會到江邊散步,幾串飽滿的思緒,散布在大街小巷,美麗和錯誤都成了路標。這座帶有夏季屬性的地方,是歷史上的“三大火爐”城市之一,人們笑傳戶部巷不生爐子照樣炕豆皮,天氣悶熱時,在室外步行汗如雨下,似乎是三個季節(jié)積累的溫度在一個季度噴發(fā),而江邊此時已有三五成群跳下江水嬉戲游泳的年輕人沖向彼岸的方向。白天的匆忙過于單調(diào)重復,城市的夜晚擁有獨特的氣息,吹著江風納涼的夫妻悠閑又默契、圍坐燒烤的啤酒肚中年人朦朧欲醉,他們吸引著燈火,夜越來越深,光芒越來越亮,江水漫過笑語也漫過憂傷,流溢成另一種韻味。

那年的夏天特別的漫長,似乎是一首無盡旋律地音樂序篇。我?guī)缀跻詾槲业囊簧驹谙奶斓男∏?,每到七月便翻開樂譜的嶄新一頁,武漢恰似夏夜突襲的傾盆大雨打亂節(jié)奏,給年少成長帶來最深刻的影響。生于齊魯大地,及笄之年來鄂,周圍小伙伴總少不了關切我一句:山東人是不是喜歡吃大蒜?其實,受家庭教育沒有挑食的習慣,也沒有特殊的飲食癖好,但或許當時年紀尚小,也或是山東人耿直的性格作怪,對于那時連方言都一半靠蒙的我來說,從飲食打破內(nèi)心的桎梏、打破南北異地的隔閡,首先便排斥食大蒜的口味,給自己一種內(nèi)心安慰,好像這樣就可以盡快適應當?shù)厣睢,F(xiàn)在想來行為幼稚,然而這種印象十幾年過去難以抹滅,以至于回到北方,身邊人吃面時配兩瓣大蒜、疫情突襲又有朋友吃大蒜消毒,尤其是席間遇到新蒜格外開心,我也只是笑笑婉拒。若是換成愛不釋手的麻辣小龍蝦,也不會貪戀蒜蓉味道,北方干燥麻辣味道又容易傷胃,于是折中選擇十三香口味,里面的各種大料交融,與湖北油燜大蝦有異曲同工之妙。

那年的夏天,和今年的夏天一樣,可以用來回憶做些有意義和無意義的事情,一直到天亮,到天亮以后,飲著微醺的晨露和安睡的星星?;貞浐钡挠蜖F大蝦與北京“麻小”是和而不同的味道。聽其名字,不知情的人大致猜測做法是魯味以調(diào)味油和調(diào)料汁燜制對蝦,其實湖北的油燜大蝦是以清水小龍蝦為主料,大蒜頭、花椒、八角、桂皮、香葉、豆蔻、干辣椒、啤酒為輔料。到了六、七月份吃蝦的季節(jié),油燜大蝦的地位已經(jīng)趕超熱干面和啃鴨脖,最滿足的感覺莫過于鮮美松軟的蛋白質(zhì)入口慢慢咀嚼,唇齒間滲透出絲絲甘甜和油脂醇香,正宗的油燜大蝦還當屬潛江油燜大蝦最出名,但是近幾年隨著經(jīng)濟的發(fā)展,在武漢吃蝦已經(jīng)成為家常事,即使是尊貴的客人,如果桌上沒有一道“鎮(zhèn)席”的油燜大蝦,要么是交情不深敷衍了事,要么是飯館的蝦子已經(jīng)賣完。

那年的夏天,本來應該更長更長的。是每個人心中都有一種歷久彌香的味道,使它顯得不那樣悠悠蕩蕩、索然無味。一切都是巧合,是食物,也是念想,可以滿足味蕾,也能慰藉心靈。如今久居北京,武漢的親人知道我對油燜大蝦念念不忘。一次,小叔得知先生去武漢出差,在百忙中抽時間,特地打包現(xiàn)做的油燜大蝦從青山送到天河機場托先生帶回。小叔只說,還是門口那家老店。老店的味道我再熟悉不過,我曾問老板為什么你家客人這么多,老板笑著說,武漢這么多蝦子店,我們家肯定要去雜選優(yōu),精心烹飪,不差火,講味口,不搞捏倒鼻子哄眼睛的事,那闊掉得大。那天晚上回家后,小心翼翼吃著來自千里之外的油燜大蝦,內(nèi)心牽掛著遠方的親人們。曾經(jīng)圍著餐桌奔跑的孩童都逐漸長大,長輩們瞬間老去,唯有油燜大蝦是屈指可數(shù)的相聚中從未或缺的存在。同時,夏天愈益深了。少時,一家人下班后都聚在院子里聊天吃蝦,蝦子被孩子們搶完,里面的輔料還有魔芋、洋芋、黃瓜等配菜,大人們用來搭配米飯,湯汁亦可澆之。我仍記得,晚飯的時候,路邊的樹總是枝葉稀疏的樣子,匆匆下班的人們經(jīng)過院子里的便利店要買一些生活用品,幾個娃娃好奇地東張西望,看著家里長輩們把南方細細的米粒送入口中,小而知足,不急不緩,生活真實、踏實,如今依然記得這種品味,食前觀察、吃中思想,做人如美食般講究真材實料。

夏,確是奇妙的季節(jié),在這樣響當當?shù)那缋世?,連憂愁也是薄薄的,武漢這座大都市彌漫著市井氣息,一種不可置信而延長許久的感覺。所謂的“武漢三鎮(zhèn)”,可以理解為“城中城”的概念,武昌、漢口、漢陽分別是武漢的一座“城中城”,并由長江和漢江區(qū)隔開來。我的母校在老漢口,有南北兩個校區(qū),而我在北邊的新校區(qū)讀書。進入校園前需要經(jīng)過一條深而彎曲的巷子,巷子里經(jīng)過垃圾處理站,曾經(jīng)周圍一次性餐盒堆積如山。以前巷子口停了許多“麻木”,“麻木”一詞原本是對三輪車夫的稱呼,因為三輪車夫總愛喝得醉醺醺,人們便稱之為“酒麻木”,久而久之,“麻木”成為了三輪車夫的代名詞,隨后,八十年代末,有些殘疾人迫于生計開始以專用的三輪摩托車載客養(yǎng)家,慢慢麻木開始在武漢發(fā)展盛行,出于難治理的原因,武漢開始“禁麻”,取而代之的是街上開始出現(xiàn)電動車摩的,不少人迫于交通而選擇乘坐摩的,為了乘車安全集中管制后,摩的載客在武漢也受到極大限制。去年,“五四百年”之際有機會受邀重回母校,我驚覺周邊環(huán)境變化之大,曲折的小巷不見了,街心花園廣場干凈整潔,學生們解決出行最后一公里的方式也換成環(huán)保的共享單車。

返校幾日,老同學紛紛伴著千樹萬樹已開將開的夏季前來探望,問我除了嗦蝦子最想去哪里,無需思量必然點名江漢路夜市。作為武漢夜市第一街,江漢路夜市承載了老武漢人十幾年的記憶,是不少武漢姑娘生活的一部分。江漢路夜市也叫保成路夜市,從江岸區(qū)的南京路到保成路,千米長的路兩邊密密麻麻鋪滿了小攤子,夜市里最早是一些經(jīng)濟困難的個體戶和下海職工,和漢正街的批發(fā)走量不同,這里做的都是本地人生意,品種繁多、個性十足、價格便宜,當然也取決于“殺價”的本事,尤其是夏天的夜晚,這條街的行人多到難以挪步,卻抑制不住大家興奮地一頭扎進“尋寶”的過程,這種獨特體驗構建了漢口夜生活的一磚一瓦。盡管隨著楚河漢街步行街高樓大廈的樹立、光谷步行街的崛起,武漢人心目中的新名片從江漢路步行街變成這兩處,但是江漢路夜市的地位卻無可撼動。

夜晚聚餐,家住武昌的老同學居然比平時來得快了許多,他驕傲地說,現(xiàn)在武漢坐地鐵比開車快?;叵氘厴I(yè)那年,武漢全面進入地鐵時代,輕軌已經(jīng)在校門口悄然運行,還記得當時和朋友們第一次坐輕軌,車廂里人很少,在酷暑中冷氣十足,從這個高度透過窗看流動的景色直呼有趣。近幾年,每年都至少新開通兩條地鐵線路,以往單純依靠公交的公共交通格局已經(jīng)發(fā)生改變。武漢江河縱橫,由于水路條件優(yōu)越,1896年武漢就率先開通輪渡,是全國首先開通公共交通的城市。長江大橋建成之前,武漢三鎮(zhèn)的連通基本是靠船進行,現(xiàn)如今,武漢人過江有橋、有隧道、有地鐵,卻依然有騎電動自行車的市民選擇輪渡過江,也有外地游客特地乘坐,體驗江城的萬種風情。

這些年,武漢建成通車的長江大橋從兩座發(fā)展成為十座,甚至還有在建的工程,穿越兩江四岸,其中“二七長江大橋”因其三塔斜拉式的延伸感,被稱為武漢顏值最高的跨江大橋,燈火通明的傍晚在江邊吹著微風,江水蕩漾出一千種姿態(tài),橋上橋下輝煌壯麗似乎走進畫里。武漢的公共交通由從前的“快走慢走,一天走不出漢口”,到現(xiàn)在軌道交通出行成為武漢人出行的最主要方式,遍布武漢三鎮(zhèn),交織如網(wǎng),以公交為骨干,與火車、地鐵、長途客運、出租車、輪渡無縫銜接,線路越布越廣、越開越密,大家走出三鎮(zhèn),走到一起,最常做的事就是:走,嗦蝦子克!

夏天特別長,似乎可以這樣一直延續(xù)下去,那一日,我睡在母校的培訓中心,想到很多事情。地上,燈火通明的萬家燈火;天上,夏夜的星座排列千百億光年的陣圖。該為了誰而存在。穿越江城日夜,回想起冬天來臨時,我嗅著空氣里雪的味道凍醒在床上,望著結冰的窗外忽然想唱歌,回想武漢這座城市擁有我少年的足跡,夢想它說別追啊,又依依不舍。

那年的夏天特別長,所以說,直到抗疫期間,那些談笑風生的老同學們,用挺身而出的血肉之軀筑起了藏藍警服的鋼鐵長城。其中一個朋友是名90后女生,家里還有兩個幼小的孩子。她在女子監(jiān)獄里看守了整整兩個月,吃在單位,睡在辦公室,期間沒有回家一天,家庭所有的責任和重擔都交付給自己的丈夫,白天工作繁忙,夜晚想和家人視頻,孩子們已經(jīng)酣然入夢。那些在夏天尚未確認的星星,全都在冬天失眠了。那年的夏天這么長,忘了劃過傷口的冷風,足夠應對冬天的寒潮與期盼。

我們在同一戰(zhàn)線,微信上隔空取暖、互相打氣。工作時,我望著遠行的列車,內(nèi)心噴涌出無限感慨。有人說,長大以后就要離開家,這是年輕人中間默認的流行,然而有一部分人,卻從沒在乎過這樣的流行,反而顯得更有個性。他們生于一地,長于一地,也可能會終于一地,即便是短暫離開,還是會選擇回來,他們愿意留存生動可愛的鄉(xiāng)音,他們丟不下對家鄉(xiāng)菜的眷戀,他們在父母相識的地方與人相識,在自己出生的地方不斷成長,給人一種莫名的浪漫感。

而以后的守城人,守護這座城的日夜,亦是他們。

那年夏天的夢中,我依稀記得不愿往返于時間的霧里,食物、風景、親朋都在江邊隨河水奔流而去,流進不可思議的歲月里。風煙飄渺,日色虛靜,而江城,它在遠方看我,成為浮云白日下回望時滿面倦容、笑容依舊的港灣。

某一刻,我的心必定先于我的人歸來。

【作者簡介:艾諾依,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讀者》新媒體簽約作家。作品散見《詩刊》《中國作家》《人民日報》《光明日報》《解放軍報》《文藝報》《大公報》《人民政協(xié)報》《中國文化報》《草堂》《作品》《啄木鳥》等;著有詩集《山河萬朵》,散文集《且來花里聽笙歌》,報告文學《追光者》等;曾獲冰心散文獎、《讀者》新媒體年度最受歡迎作者獎、編劇作品獲全國政法題材優(yōu)秀原創(chuàng)劇本獎等,作品入選中國公安文學七十年精品文庫等多種選集選本及中學生課外閱讀輔導書。魯迅文學院第36屆作家高研班學員,老舍文學院第3屆作家高研班學員?!?/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