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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的世界,你在哪里》
來源:中國作家網(wǎng) | 薩莉·魯尼  2022年06月20日10:52

《美麗的世界,你在哪里》

作者:【愛爾蘭】薩莉·魯尼

出版社:上海譯文出版社

出版時間:2022年6月

ISBN:9787532790227

定價:68.00元

一個女人坐在一家酒店的酒吧里,注視著門口。她穿著整潔,一件白襯衫,淺色頭發(fā)別在耳后。她掃了眼手機屏幕,上面顯示著一個聊天界面,然后重新看向門口。這是三月末的一天,酒吧里很安靜,在她右側(cè)窗外,大西洋之上,太陽剛剛開始下沉。現(xiàn)在是七點零四分,然后是七點零五,零六。她短暫地檢查了一下手指甲,看上去不是很感興趣。七點零八分,門口進來一個男人。

他身形瘦削,深色頭發(fā),窄臉。他環(huán)顧四周,目光掃過其他顧客的臉,然后拿出手機,查看屏幕。窗邊的女人看見他了,但她只是注視著他,沒有特意做什么引起他注意。他們看上去年紀相當,二十八九或三十出頭。她任由他站在那里,直到他看到她,走了過來。

你是艾麗絲?他問。

沒錯,她答道。

好,我是費利克斯。抱歉我遲到了。

她用溫和的語氣答道:沒關(guān)系。他問她想喝什么,然后去吧臺點單。女服務(wù)生問他近如何,他答道:還行吧,你呢?他點了一杯伏特加湯力水、一品脫杯的拉格啤酒。他沒等回到桌邊,

就把那瓶湯力水倒進伏特加杯中,手腕動作利落熟練。女人坐在桌邊等他,手指輕輕叩擊啤酒墊。這個男人進來后,她的舉止變得更警覺,也更生動了。她此刻看向窗外的夕陽,仿佛對它興趣盎然,盡管此前她并未關(guān)注它。男人回到桌邊,把酒放下,灑了一滴啤酒,她看著它從他的玻璃杯側(cè)飛快地滾落下來。

你之前說你剛搬過來,是嗎?他問。

她點點頭,啜了一口酒,舔了舔上唇。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他問。

什么意思?

我是說,沒什么人會搬過來,一般來講。大家都是從這兒搬走,這個更常見。你該不是為了工作搬過來的吧?

噢。不,不算是。

他們的目光短暫交接,可以確定,他在等她進一步解釋。她神情閃爍,仿佛在下決心,后她微微一笑,有點隨意,仿佛心照不宣的樣子。

這個嘛,我剛好打算搬家,她說,然后聽人說城外有棟房子——我有個朋友認識房東。他們好像一直想賣掉,后決定在找到買家前先把它租出去。總之,我覺得在海邊住著挺好的。這個決定可能的確有點心血來潮。所以——但來龍去脈就是這樣,沒別的原因了。

他邊喝酒邊聽她說話。講到后,她似乎變得有點緊張,主要體現(xiàn)在說話有些氣短,臉上露出自嘲的神情。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的表演,然后放下酒杯。

好吧,他說,你之前住都柏林是嗎?

各種地方都待過。我在紐約住過一陣。我是都柏林人,我應(yīng)該跟你說過。但我去年剛從紐約回來。

那你如今在這兒準備干嗎呢?找工作什么的?

她頓了頓。他微微一笑,向后靠在座位上,依然注視著她。

不好意思,我問題有點多,他說,我還是有些不明白。

沒關(guān)系,我不介意。不過你也看得出來,我不太擅長回答問題。

那好,你是做什么的?這是我后一個問題了。

她對他回以微笑,笑容緊繃。我是個作家,她說,要不你說說你是做什么的?

唉,沒有你的職業(yè)那么特別。我很好奇你寫什么,不過我就不問了。我在城外一間倉庫上班。

做什么?

嗯,做什么,他鎮(zhèn)靜地重復(fù)道,把包裹從貨架上拿下來,放到手推車里,再推到前面去打包。沒什么意思。

那你不喜歡這份工作咯?

老天,當然不了,他說,我他媽恨死那地方了。但沒人會雇我去做我喜歡的事,不是嗎?上班就是這么回事,它要是真那么好,免費你都愿意。

她微微一笑,說那倒沒錯。窗外天空暗了下來,房車停車場那頭的燈亮了起來:戶外燈散發(fā)著清冷的白光,櫥窗里則是暖調(diào)的黃光。服務(wù)生從吧臺后出來,用抹布擦拭空桌。這個叫艾麗絲的女人盯著她看了幾秒,然后看向男人。

這里的人喜歡玩什么?她問道。

跟別的地方?jīng)]啥兩樣。附近幾家酒吧。巴利納那邊有家夜店,開車大概二十分鐘。當然了,還有游樂園,不過主要是孩子玩的。我猜你在這兒暫時還沒什么朋友吧?

你應(yīng)該是我搬過來后個聊上天的人。

他揚起眉毛。你很害羞嗎?他問。

你說呢。

他們看向彼此。她現(xiàn)在看上去不緊張了,但有些疏離,他的目光在她臉上移動,仿佛試圖得出什么結(jié)論。一兩秒過去,后他似乎認為自己沒有成功。

我覺得你可能有點,他說。

她問他住哪兒,他說他和朋友合租一棟房子,就在附近。他看向窗外,說從他們坐的地方幾乎能看到那個小區(qū),就在房車停車場過去一點點。他俯身靠近桌子,指給她看,然后說外面現(xiàn)在畢竟太黑了。反正就在那頭,他說。他湊近她時,他們四目相對。

她將視線落到腿上,他坐回原位,似乎忍住一絲笑意。她問他父母是不是也住在本地。他說他母親去年去世了,至于他父親在哪兒,只有“上帝知道”。

當然了,他可能就在戈爾韋什么的,他補充道,他又不可能跑到阿根廷之類的地方。不過我有好多年沒見他了。

聽說你母親去世了我很難過,她說。

嗯,謝謝。

我其實也有一陣沒見過我父親了。他——他不是很靠譜。

費利克斯從酒杯上抬起眼來。哦?他酗酒嗎?

嗯。而且他——你懂的,他愛編故事。

費利克斯點點頭。我以為那是你的工作,他說。

她聽后臉很明顯地紅了,他似乎吃了一驚,甚至有點警覺。

很好笑,她說,不提了。你要再來一杯嗎?

他們喝完第二杯酒后,又各自要了一杯。他問她有沒有兄弟姐妹,她說她有個弟弟。他說他也有個兄弟。第三杯快喝完時,艾麗絲的臉泛起粉色,雙眼發(fā)亮,透出醉意。費利克斯看起來和剛進酒吧時一模一樣,舉止和語調(diào)沒有任何變化。艾麗絲的視線逐漸在四下游走,對周遭表現(xiàn)出更渙散的興趣,他對她卻越來越警覺專注。她搖晃著空杯子里的冰塊,自娛自樂。

你想來我家看看嗎?她問道,我一直很想向誰炫耀,可是沒有人可以邀請。當然,我會請我朋友過來。但他們都不在一處。

在紐約。

大部分在都柏林。

你家在哪兒?他問,走路能到嗎?

當然可以。事實上我們只能走路。我不能開車,你行嗎?

現(xiàn)在不行。而且我也不能冒這個險。不過我有駕照。

你有是吧,她喃喃道,真浪漫。你是想再來一杯,還是咱們現(xiàn)在就走?

他對著自己皺眉,或許因為她的問題,或許因為她提問的方式,或許是“浪漫”這個詞。她正埋著頭在手提包里翻找什么。

行,咱們走吧,沒問題,他說。

她站起來,開始穿外套,是一件米色單排扣防水風(fēng)衣。他看著她挽起袖口,使兩邊對稱。站著他其實只比她高一點。

有多遠?他問。

她沖他打趣地笑了笑。后悔了嗎?她問,你要是累得不想走了,隨時可以拋下我回去,我習(xí)慣了。我是說,那條路我走慣了。

不是說我習(xí)慣被人拋下。當然后者也有可能,不過我不會跟陌生人坦白這種事。

對此他沒有作答,只是點點頭,臉上略顯陰沉,帶著忍耐的神色,仿佛在和她聊了一兩個小時后,他注意到她容易話多,還喜歡表現(xiàn)得很“風(fēng)趣”,并決定對此視而不見。離開時他和女服務(wù)生道了晚安。艾麗絲露出詫異的神色,回過頭仿佛想再看她一眼。等他們走上人行道后,她問他是不是認識那個女人。海浪在他們身后拍打堤岸,碎成悅耳的輕響,空氣很涼。

在那兒上班的那個女孩兒?費利克斯說,對,我認識她。希妮德。怎么了?

她肯定好奇你為什么會在那兒跟我聊天。

費利克斯用不帶任何情緒的語氣答道:我敢說她心里有數(shù)。咱們往哪兒走?

艾麗絲雙手揣進風(fēng)衣口袋,朝山坡上走去。她似乎從他的語氣中讀出某種挑釁甚至否認,而它不僅沒能讓她退縮,反倒讓她的決心更加堅定。

怎么,你經(jīng)常在那里和女人見面嗎?她問。

他需要加快步伐才能跟上她。他答道:這個問題問得很怪。

是嗎?我想我的確是個怪人。

我在那里見人和你有關(guān)系嗎?他問。

你的事都跟我無關(guān),這是自然的。我只是好奇。

他似乎想了想她的話,然后以安靜一些、不那么肯定的語氣答道:對,但我不覺得這關(guān)你什么事。幾秒后他補充道:是你提議去那家酒店的。你別忘了。我并不怎么去那里。所以,我不會經(jīng)常在那里見人。行了吧?

行啊,沒事兒。我之所以好奇,是因為你說吧臺的那個女孩兒會對我們?yōu)槭裁丛谀抢铩靶睦镉袛?shù)”。

好吧,我是說她會以為我們在約會,他說,我就是這個意思。

雖然艾麗絲沒有轉(zhuǎn)過來看他,她的臉上卻露出前所未有的興趣,或者說一種不同于以往的興趣。你不介意認識的人看見你和陌生人約會嗎?她問。

你是說因為這個有點尷尬之類的?不,我不介意。

他們順著沿海公路朝著艾麗絲家走去,路上聊著費利克斯的社交生活,更準確地說,是艾麗絲對此提出很多問題,他斟酌后作答,為了蓋過海的響聲,兩人的音量都比之前大很多。他沒有對她的問題表示詫異,輕松地給出回答,但都不是特別長,也沒有提供任何多余信息。他說他主要和上學(xué)及上班時結(jié)識的人往來。

這兩個圈子有一定重合。他沒問她任何問題,或許因為之前她回答問題時有所保留,也或許他對她已經(jīng)失去了興趣。

到了,她終于說道。

哪兒?

她拉開一扇小白門的門閂,說:這里。他停下腳步,看向房子,它就立在一個帶坡的綠色花園之上。窗戶沒亮燈,看不清房子正面的細節(jié),但他的表情說明他知道他們在哪兒。

你住在教區(qū)神父的房子里?他問。

哦,我不知道你認識這里。不然我在酒吧就跟你說了,我沒有故弄玄虛的意思。

她開著門等他進來,他跟在她后面,視線依然停留在房子旁邊的雕塑上,它凌駕于他們之上,面朝大海。身側(cè),暗綠的花園在風(fēng)中窸窣有聲。她步履輕盈地走到小徑盡頭,在手提包里找房門鑰匙。能聽見鑰匙在包的某處作響,但她好像還沒找到。他站在原地,一言不發(fā)。她為耽誤的時間道了歉,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功能,照亮包的內(nèi)部,為房前的階梯投下清冷的灰光。他把手插在口袋里,找到了,她說。然后她開了門。

進屋后是一個很大的門廳,紅黑相間的地磚。頭頂懸著一盞大理石條紋的玻璃頂燈,靠墻立著一張細長的桌子,上面擺了一只水獺木雕。她把鑰匙扔到桌上,迅速地掃了一眼墻上掛的昏暗斑駁的鏡子。

你一個人租這里?他問。

我知道,它確實太大了,她說,而且光暖氣就要花好多錢。但它很不錯,不是嗎?他們甚至都不收我租金。要不要去廚房?我這就去開暖氣。

他跟著她沿著門廳來到一間大廚房,一邊是整體櫥柜,一邊是餐桌。水槽上方開了一扇窗,面朝后花園。他站在門口,她在櫥柜里找東西。她轉(zhuǎn)過身看向他。

你如果想坐可以先坐,她說,但要是想站也完全可以。想喝杯紅酒嗎?酒的話,我這里只有紅酒。不過我準備先喝杯水。

你是寫什么的?如果你是作家的話。

她轉(zhuǎn)過身,有點困惑。如果我是的話?她說,你該不會覺得我在撒謊吧。我要是撒謊的話會編一個更好的職業(yè)的。我是小說家。寫書的。

你靠寫書掙錢?

她似乎察覺到這個問題蘊含的全新意義,又掃了他一眼,然后繼續(xù)倒水。沒錯,她說。他繼續(xù)看著她,然后在桌邊坐下。椅子上墊了細紋毛呢坐墊。一切看上去都很干凈。他用食指尖揉了揉光滑的桌布。她在他面前放了一杯水,然后在一把椅子上坐下。

你之前進來過嗎?她問,既然你知道這棟房子。

沒來過,我知道它是因為我從小在鎮(zhèn)上長大。我一直不知道里面住的是誰。

我對他們知道得也很少。是一對年長夫婦。妻子是藝術(shù)家,

我記得。

他點點頭,沒說什么。

你要是感興趣,我可以帶你轉(zhuǎn)轉(zhuǎn),她補充道。

他還是沒說話,這次甚至連頭都沒點。她看上去沒有為此感到不安;仿佛它驗證了她心中的某種想法,當她再次開口時,她的語氣依然干巴巴的,幾乎帶著嘲弄的口氣。

你肯定覺得我一個人住在這兒腦子有問題,她說。免費?。可匍_玩笑了,你要是不住才有病,他答道。他滿不在乎地打了個哈欠,向窗外望去,確切地說是看向窗戶,因為天已經(jīng)黑了,玻璃上只映出房間內(nèi)部。我有些好奇,你這兒一共有多少間房?他問。

四間。

你的在哪兒?

面對這個唐突的問題,她起初沒有抬眼,而是繼續(xù)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的水杯,幾秒后才抬頭直視他。樓上,她說,都在樓上。

你想去看看嗎?

好極了,他說。

他們從桌邊起身。二樓樓梯平臺上鋪了一張綴著灰色流蘇的土耳其地毯。艾麗絲推開她的臥室門,打開一盞小小的落地?zé)簟?/p>

左手邊是一張大雙人床,裸露的木地板,靠墻的一邊用青玉色的磚砌了一個壁爐。右手邊,一扇推拉窗面朝大海,望向黑暗。費利克斯轉(zhuǎn)到窗邊,湊近玻璃,身影遮住了反射的燈光。

白天從這兒看出去肯定不錯,他說。

艾麗絲依然站在門邊。對,很美,她說,傍晚的時候其實更美。

他從窗邊轉(zhuǎn)過身來,審視的目光掃過房間的其他部分,艾麗絲注視著他。

很不錯啊,他總結(jié)道,相當不錯的房間。你準備在這兒寫本書嗎?

我盡量吧。

你的書是講什么的?

哦,我不知道,她說,關(guān)于人吧。

有點模糊啊。你寫什么樣的人,你這樣的?

她平靜地看著他,仿佛在告訴他:她知道他在玩什么把戲,

或許她甚至?xí)屗A,只要他遵守游戲規(guī)則。

你覺得我是什么樣的人?她問。

她波瀾不驚的樣子似乎讓他不安,他發(fā)出一聲短促尖銳的笑聲。好吧,好吧,他說,我才認識你幾個小時,我還沒想好。

希望你想好了跟我說。

可能吧。

她一動不動地在房間里站了幾秒鐘,他又轉(zhuǎn)了轉(zhuǎn),假裝四處打量。他們此時都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盡管兩人都說不出他們是怎么知道的。她公允地等他四下張望完,直到后,他或許再也沒有氣力拖延那不可避免的結(jié)局,于是向她道謝告辭。她陪他走下樓梯,沒完全下去。她站在臺階上,看他走出門。這種事可能會發(fā)生在任何人身上。他們事后都覺得很糟,但誰都不確定這一晚為什么以失敗告終。她獨自一人,在樓梯上停留了片刻,回頭看向樓梯平臺。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臥室門沒關(guān),透過扶手欄桿,能看到一塊白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