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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網絡文學中的主角中心主義與群像式書寫
來源: 北方文學創(chuàng)作中心(微信公眾號) |   2022年02月15日08:09

在文學作品中,更為吸睛的往往是主要人物,但次要人物的作用同樣不可或缺,有些配角的魅力不亞于主角,甚至為作品帶來了升華。大家怎樣看待網文中主角與配角的關系呢?

潘妍:網文中主角與配角的常見關系

對文學作品來說,配角(次要人物)的主要作用包括襯托主角形象和推進故事情節(jié)發(fā)展兩方面。以配角塑造完整程度的不同為劃分標準,大體上可分為“工具人配角”和人物形象完整的多元配角。

其中,網文中常見的“工具人配角”多為僅承擔這兩項任務而缺少獨立人設背景的人物。為達到快速構建主角形象的目的,作者常會選擇創(chuàng)造一些臉譜化的形象,典型表現(xiàn)形式有捧哏同伴、惡毒反派和無知群眾等。例如《斗破蒼穹》等升級流男頻小說中輕視主角而最終被打敗的對手,以及宅斗女頻小說中嫉妒主角的姐妹,都是常見的工具人配角。

工具人配角的優(yōu)勢在在于不易喧賓奪主,他們單調的形象與主角層次豐富的人物設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些人物的出場或為主角的成長創(chuàng)造機會,或以較稚嫩或惡劣的行為襯托主角的美好品質和過人之處,或以議論的形式描繪主角的形象,以對話的形式引出作者希望表達的觀點。

但部分作品的工具人配角占比太大,連帶相關的情節(jié)也顯得冗余重復,讀者難免感到閱讀疲勞,甚至質疑作者塑造人物和協(xié)調情節(jié)線的能力。另外,工具人配角雖然能以鮮明的反差襯托主角,但也會相應降低網文整體的質量,并非描繪主角形象的最優(yōu)選擇。

一部側重主角與世界之聯(lián)系的文學作品通常會為重要配角設定豐富細膩的人物背景,使這些人物的角色呈現(xiàn)如有源之活水,足以支撐起人物復雜的行為軌跡,交織出引人入勝的故事情節(jié)。在一部網絡文學作品中,創(chuàng)造豐滿立體的配角人物設定,安排部分配角深度參與故事線,除制造爽點外,還能形成主次人物間對等、多元的交互關系,進一步加強人物之間的張力。

從作品整體呈現(xiàn)的角度看,工具人配角幾乎不具有引出輔助情節(jié)的能力,人格相對完整而非符號化的配角則可能主導獨立的故事支線,從而對作品主線起補充作用,讓作品更加飽滿,可供回味。

例如《有匪》的情節(jié)線不僅僅服務于主角,主要配角同樣擁有獨立的故事,進一步豐富了原有的雙線主干情節(jié),使作品達到較大的體量,不至于只圍繞一兩件事展開而顯得乏味。從受眾角度來看,讀者對人物設定的偏好各不相同,創(chuàng)造多元配角能拓寬人設類型的廣度,吸引不同讀者的喜愛。雖然讀者在閱讀網絡小說時大多把自己代入主角,因主角非同尋常的能力和生活而興奮,但當“炮灰”反復出現(xiàn),工具人配角過于單薄可悲時,部分讀者同樣會產生不真實感。賦予配角生命力和意義,有助于網絡文學作品跳出個人英雄主義的窠臼,引起更多普通讀者的共鳴。

需要注意的是,大多數(shù)文學作品都需要工具人配角,網絡文學作品對單調配角的容忍度也更高。但正如情節(jié)、刻畫等其它要素應詳略得當,塑造人物也應合理協(xié)調立體配角與工具人配角、圓形人物和扁平人物的比例。

韓弋?。?span style="text-indent: 2em;">群像式書寫的意義

實際上,有為數(shù)不少的讀者閱讀網文是為了短暫性地馳離庸常的現(xiàn)實生活軌道,跳脫出一個普通人的身份。諳熟讀者心理的網文作者也樂于迎合他們對“爽”感的追求,他們往往塑造一個高大、偉岸的主角,以這一主角為中心,支配次要人物“眾星拱月”式地為主角服務,讓讀者得以盡情代入主角身份,從平凡走向不凡。

這在商業(yè)化的寫作潮流下是無可厚非的,但與此同時,有一部分作者卻有著更冷峻的眼光和更高遠的追求,他們關注巨大時代背景下個體的選擇與命運。

因此,群像文也隨之產生了。群像文,從其命名來看,“人物多”是一個非常顯在的特點,但并非僅僅如此。

一方面,群像小說有一個很重要的潛在理念支撐——“每個角色都是重要的”,這便要求作者對每個角色都能深入理解、獨到把握,最終描繪出生動鮮活的角色群,串聯(lián)起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情節(jié)。這樣,每個故事都有單獨的意義,每個靈魂都向讀者裸露著自己的內質。對作者的要求,自然就更高,同時也需要作者更長時間的精研和投入,才有可能獲得預期的收益,這種“收益”既包括文本內部的角色塑造的效果,也包括文本外部的讀者評價??梢哉f,多數(shù)作者很難在短期內看到或者想象到收益。

另外一方面,群像小說也寄寓了一種審美理想,即反映背景與個體的碰撞,把原本橫亙在人物之間的矛盾,上升到人與時代、人與環(huán)境、人與不可知的力量之間的博弈,這顯然提高了作品的思考深度和批判力度。

但是,主角中心主義與群像書寫是并不互斥的,廣為人知的網絡文學作品《全職高手》,就是兩者融合的產物。它既是一部典型的男頻游戲競技網文,也是一部群像式小說。

在小說的前半部分,《全職高手》整體上遵循網文套路、制造快感的機制。而在后半部分競技的的描寫中則借用傳統(tǒng)日系競技動漫的群星閃耀的套路。開篇吸引讀者,鞏固閱讀心理期待;既而采用小篇幅的、漸進的群像敘事方式:在少許分布群像描寫的前期部分,使讀者慢慢培養(yǎng)起對配角們的感情積累,然后不斷擴大其書寫比例,最終順理成章地從網文套路中突圍出來,給人驚艷之感,可謂“兩手抓”。《全職高手》的成功讓我們看到,或許主角中心主義與群像式書寫之間,可以尋找到一種平衡

陳婕霈:主角中心主義與群像式書寫的平衡

任何小說中都有主角和配角,通常來說,主角是“戲份”最重的那個,讀者也大多站在主角的視角經歷故事里的生活。而與主角相關的各類與之直接或間接相關的人物,都是配角。一般來說,大部分網文都有非常明確的主角、配角區(qū)分,當然,這種區(qū)分在群像式小說中會相對較少一些。

主角的視角決定了讀者的視角,所以往往讀者群和受眾會影響網文作者對主角的塑造。選取一個合適的,符合大眾期待的主角就非常重要,不同的需求會通過不同的設定來滿足,那么主角就會有不同的出身、不同的人生經歷,這些就注定了不同的主角會有不同的人生選擇、性格特質和生活方式,他們最終也通往不同的“彼岸”。

起點中文網中,小白文層出不窮,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其主要受眾是掙扎在生存線上的普通人,生活本身就十分艱難,將個人的夢想寄托在擁有無限可能性的“主角”身上,可以獲得對自己的精神報償,無論是《斗破蒼穹》還是《詭秘之主》的主角,都是由較為底層的人物不斷往上奮斗,開啟了傳奇的人生。

在晉江閱讀平臺,愛情書寫比較受重視,因此主角大多會在愛情方面擁有非常完美的形象,比如《何以笙簫默》男主何以琛默默等待女主多年,或者是在相愛過程中相互救贖,比如《打火機與公主裙》中生活會出現(xiàn)各種挫折但主角之間相互扶持不斷前行。主角的人生經歷代表著一種“期待”和“可能”,投射的是人們對于愛情的理解和期待。

同時,主角是串起整個故事的最重要的線索,完成和突出故事的主線主角往往會有比配角更多的“變”,讀者跟隨主角的視角在世界里叱咤風云,經歷風風雨雨。通常來說,更具有戲劇沖突的故事會更加吸引讀者的目光,因此一般來說,主角都會比配角經歷更多的大起大落,也代表著更多的可能性。也許他們在這個世界中是“異類”,但正因為是異類,沒有被常規(guī)的生活所束縛,可以擁有更有趣更自由的生活。這正是讀者想要擁有、想要看到的。

但是,光憑主角支撐不起一個故事,只有主角的世界會顯得單調和乏味。如果沒有配角的從旁襯托,主角的部分特質就無法凸現(xiàn)出來。尤其是一些小白文需要凸出主角的特立獨行和無所不能,光是主角自己個人的展現(xiàn)沒有說服力,只有通過各類配角與之對比,其獨特性才能更有效地傳達給讀者。當然,這種設置如若沒有控制好,配角便會淪為工具人的存在。

實際上,合適的配角是作者筆下世界的基石。主角精力有限,能展現(xiàn)的內容始終是少數(shù),配角才是在這個世界生活的大部分人,他們的生活也許沒有主角的跌宕起伏和轟轟烈烈,但是他們擁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更能反映作者筆下的時代背景和文化特色,更能展現(xiàn)作者想要表達的觀念。

另外,配角能夠更好地完善主角無法覆蓋到的細節(jié),照顧到主線之外的支線故事。擁有自己生活軌跡和獨特故事的配角也是非常具有吸引力的,畢竟,在別人的世界里做配角,不代表自己不是自己故事的主角。

主角中心主義與群像式書寫應該尋求一種平衡,主角與配角的功用不同,又相互“合作”,他們共同在作者的筆下呈現(xiàn)完整、有趣的故事。主角引領著書中世界的無限可能,而配角的加入則通向一個完整的時代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