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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北京文學》2021年第8期|趙宏興:念茲在茲(節(jié)選)
來源:《北京文學》2021年第8期 | 趙宏興  2021年08月19日07:25

趙宏興,《清明》執(zhí)行副主編,文學創(chuàng)作一級,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作品散見《人民文學》《大家》《十月》《鐘山》《山花》等,并多次被《小說選刊》《小說月報》《作品與爭鳴》和《中國年度短篇小說》等各種年度精選等選載和出版。 出版有長篇小說《父親和他的兄弟》《隱秘的歲月》、中短篇小說集《頭頂三尺》《被捆綁的人》和詩集、散文集《刃的敘說》《身體周圍的光》《岸邊與案邊》《窗間人獨立》《黑夜中的美人》《夢境與敘事》等10部個人作品集,部分作品被譯為英語、日語在國外發(fā)表。主編有《中國愛情小說精選》《中國愛情散文精選》等多部文學作品集。 獲冰心散文獎、《芳草》文學獎、梁斌小說獎、多次獲安徽省政府文學獎等多種獎項。多次被各種選刊評為優(yōu)秀責任編輯。

念茲在茲

文 / 趙宏興

一個月前的今天,是我心碎的日子。母親在床前掙扎著等我回來,而我在千里之外,正風塵仆仆地往家趕,但我還是沒能在母親閉眼前見上她一面,和她說上一句告別的話。

母親的去世對于我們這個家庭來說,是一件天大的事。今天,是母親去世一個月,我的心便猛地沉了一下。坐在辦公桌前,心情也低沉了許多,想起了什么。

想起什么?

母親在時,我們感覺死亡離我們是那么遙遠,現(xiàn)在,母親走了,死亡如此豁然地兀立在面前,讓我們不能接受。母親走了,沒有了母愛的遮擋,我們?nèi)纭懊┪轂榍镲L所破”,處身在風雨中,從此太陽可以曬我,雨水可以淋我了。

在這一個月里,我出去開了兩次會。過去出遠門,我喜歡尋找一些小吃,帶回來給母親品嘗。現(xiàn)在,母親不在了,我出差也不去找了,美食如果只是滿足自己的私欲,而沒有母親的分享,對于我又有何意義。

母親去世后,我開始關注關于死亡或生命的文章,我想了解死亡和生命的真相,母親在時,我從沒想到過這些。

孔子說:“不明死,焉知生?!?/p>

“從整個宇宙的主場看,生命之能是永恒的,它使具體的生命從一種形態(tài)轉(zhuǎn)換為另一種形態(tài),由此構(gòu)成生生死死的生命之流,并且反復循環(huán),生而死,死而生,永遠流轉(zhuǎn),以至無窮。故死亡在整個宇宙生命中并不具有最終的性質(zhì),它只是相對于生存顯現(xiàn)才具有終極意義?!?/p>

但愿能像量子力學說的那樣,母親沒有死,只是生命換了另一種方式存在。但愿如《小爾雅》里所說,“諱死,謂之大行”。母親只是去了一趟旅行,去了很遠的地方,她還會回來的。

前天,我去拜了佛。面對佛,我問,我有過母親嗎?我為何聽不到她的聲音,聞不到她的氣息,看不到她的身影,我的眼前空空蕩蕩。

佛答,孩子,你肯定有過母親,否則,你的生命從何而來。你的眼睛空空蕩蕩,因為你的母親去了遠方。

我問,我的母親去了哪里?我們已分別很久,我想她了。

佛答,孩子,你的母親不是趕集去了,趕集去了,她還會回來。這次她去了遙遠的地方,再也不回來了。

我問,不管母親去了哪里,我都要找到她。

佛答,孩子,你在人世間已找不到她了。你要朝你的內(nèi)心里尋找,你的血液就是她的血液,你的善良就是她的善良。你的每一步里,都有母親的校正,你的每一點成績,都有母親的歡欣。從年幼到年長,母親和你生命交融。你的母親沒有走遠,她就活在你的心里,與你每時每刻都在一起。

我問,我要我的母親啊,我要拉著她的手。

佛答,孩子,母親的手總要丟開你的。她不是狠心,她是不舍,她怕拖累你。丟開,是她最后一次母愛的奉獻,她要留一個清明給你。

我問,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我一寫下母親這個詞,就淚流滿面。母親這個詞以后對于我就是多余的了。

佛答,孩子,母親在時,你的眼里沒有淚水,有的只是歡樂?,F(xiàn)在,你把淚水蓄成一潭湖水,也映不出母親的影子。但母親這個詞,對于你不是多余的,你可以對著天空喊:母親!你可以對著高山喊:母親!你可以對著大地喊:母親!你可以對著河流喊:母親!

我問,如果我的母親有來生,我們在街頭相遇,她會認識我嗎?或者我在街頭看見一個似我母親的人,我喚她母親她會答應我嗎?

佛答,孩子,在我們佛家里,善良的人都會有來生,你的母親是個好人,肯定會有來生的。但你母親的眼睛不在人間,在天堂,你的一舉一動,她都看見,你的喜怒哀樂,她都知曉,她慈愛的目光會緊隨在你的身旁,護佑著你成長。

佛啊,通過你,我找到了永生的母親!

愿我的母親脫離人間的苦難,在天堂做個幸福的人!

母親與我們在一起生活的時間很長,有很多事情可以記錄,但在我人生的幾個重要節(jié)點上,母親的表現(xiàn)讓我刻骨銘心。

20世紀80年代末的冬天,我挑著一擔行李,到集上乘車去淮北報到上班。這是我第一次離開家,淮北在哪里,母親沒有去過,只知道是一個遙遠的地方。臨分手時,母親一再叮囑我,“到了那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媽就照應不到你了,一切就靠你個人了?!?/p>

母親第二天去趕集,看到車站,便不由得想起我就是從這里乘車離開的,她喊了一聲:“我的兒??!”頭猛地一暈,就失去了方向。要知道,這個家門口的集,母親趕了無數(shù)次,就是閉著眼睛也能摸到家,今天怎么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熟悉的房屋,熟悉的街道,但腦子里就是一片迷茫。母親知道麻煩了,找到村里的人,跟著一起走回來??梢娔赣H對骨肉分離的疼痛。

兩年后,我在淮北成家,那年冬天,我的孩子出生了。母親要來帶這個大頭孫子,我知道母親有暈車的毛病,就勸她不要來,等孩子長大一點,帶回家見也一樣。

可是母親還是來了,母親頭一次來認不得路,便由父親陪著。

母親一乘上汽車,便頭暈目眩渾身散了架,只得打開車窗不停地嘔吐。先吐了很多的食物,接著吐了一口一口的苦水,再下去就是嘴一張一張地干噎,汽車一動,母親的五臟六腑就仿佛噎到了喉嚨。父親見母親這個樣子,很害怕,問母親要不要下車返回?母親堅決地擺了擺手。汽車在冬天的寒風中疾馳著,一打開車窗,風就灌進車里,如刀刺一樣,車內(nèi)的人就反對,父親也沒有辦法,只有不斷地向大家道歉,把車窗開到最小的限度。母親剛把頭縮進車內(nèi),就又開始吐,只得又打開車窗。如此反復,母親的頭漸漸暈得沒勁了,失去了知覺,頭無力地耷在窗口,口中流出的一絲絲苦水掛在衣領處,很快在寒風中凍結(jié)成冰。

他們乘車到了淮北市,但市里到礦上還有40多里路,母親不能坐一步車子,便和父親徒步來到礦上。父親把他們徒步走來的消息一說,全房道里的人都驚呆了。

我來到這遙遠的淮北煤礦工作,母親總是左一個牽掛右一個牽掛,放不下心。一年年過去了,這次,盡管10個小時的旅程母親暈得死去活來,但她絕不說一句孬話,就是搭上這條性命,也要來淮北看看我。

母親倒頭昏天黑地地睡了三天,母親帶給我的禮物,是一包用豬油烤得焦脆的鍋巴。這是我上學,母親供給我的干糧。母親的到來,把她勤勞儉樸的生活習慣帶給了我們。母親最心疼我們花錢上街去買菜,見我們窗前有一塊數(shù)平方米的地荒著,趁我們上班不在家,硬是用鐵鍬挖出來,種上菜。以后,每年春季母親還捎來菜種囑咐種上。

母親住了月余,心里便發(fā)慌,又牽掛著地里的莊稼、圈里的豬崽。母親怨怪自己在這兒吃好喝好的,為啥非要牽掛家,那個窮苦的命。

母親終于要回去了,先回家的父親又來接她。為了避免母親再乘長途汽車的痛苦,我們把最后一線希望寄托在坐火車上,并給她準備好了藥片和各種解除暈車的單方。

在市里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母親便流著老淚告別了我上火車走了。母親回到家后,父親來信說母親坐火車好不了多少,仍舊暈得昏天黑地。

這是母親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出遠門。后來,二弟大學畢業(yè)也分配和我在一個煤礦工作,母親又多了一個牽掛的人,但母親終沒有勇氣再坐赴一次長途了。

數(shù)年后的夏天,我的雙腿骨折了,那段時間也是我人生的低谷,情緒十分低落。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住院治療,可以出院了,我便決定回老家去養(yǎng)傷。

父親來礦上接我回家的,我們乘火車到達合肥,在大姑家休息一下,第二天下午再乘鄉(xiāng)下班車回去。傍晚,中巴把我和父親丟在半路上,這兒離家里還有三里遠的土路,我在馬路邊坐下,父親先回家用車來拉我。

薄暮慢慢地升起來了,四弟拉著一架平板車出現(xiàn)在視野里。到了跟前,四弟打量了一下說:“三爺(父親)說這次回來帶了不少東西,讓我拉車來接你,原來就兩個包,一人背一個不就行了。”我知道,父親沒把我的傷情告訴家里。

四弟把包往車上提,我一拄雙拐站起來。四弟嚇一愣,問:“你這是怎么搞的?”

“工傷?!蔽逸p松地說,“沒什么大不了的?!?/p>

坐在平板車上,顛顛簸簸地往家去。我已有一年多沒回家了,盼我回來是母親早有的愿望?,F(xiàn)在我真不敢想象,母親見到她日夜牽掛的兒子,如今拄著雙拐回來時,她的心會怎樣的難過。我建議四弟把車子拉得慢一點,等天黑下來到家,好掩飾一下。在路上,我把雙拐扔了,并用褲筒把石膏帶罩得嚴嚴實實。

到家已是掌燈時分,母親早已站在路口張望了。我慢慢地下了車,喊了一聲媽,母親高興地說:“喲,這點路都走不動啦,還要老四去拉?!?/p>

不多一會兒,細心的母親還是發(fā)現(xiàn)了我的傷情。我坐在椅子上,母親蹲下身去,用手挽起我的褲筒,撫摸著我打著石膏的雙腿,好長時間沒作聲。我的心提了起來,怕看見預料中母親傷心的場面,家里熱鬧的氣氛一下子冷寂下來。過了一會兒,母親揚起臉笑著說:“伢子,我左看右看不對勁,往常走路不是這樣子的,你不要瞞我,你能回來,媽就高興,蹲在家里好好養(yǎng)傷,媽會服侍好你的。”

回家養(yǎng)傷,這是我三十多年來頭一次。母親是一位樸素的農(nóng)村婦女,她不懂護理常識,只會用一顆慈母的愛心來呵護著我。以后的日子,每天清晨我還睡在床上,母親便打來洗臉水,把牙膏擠好,送到我的床頭。接著,又把一碗漂著油花的雞呀、骨頭呀的早餐端來。

家里養(yǎng)著一群鴨子,每次走過圈前,鴨子都“嘎嘎”地叫著,小侄子三寶便站在那里“1、2、3”地學數(shù)數(shù)。終于,小侄子開始問母親:“奶奶,我家的鴨子又少了一只了?!蹦赣H笑著對他說:“一只不少,你數(shù)錯了?!毙≈蹲颖阌秩?shù),他不知道,那些鴨子都被母親殺給我吃了。

那些天,我的情緒比較煩躁,常發(fā)一些無名火,吃不下去東西,身體明顯地虛弱,母親便常坐到我的床頭,有話沒話地和我笑著聊天。

不久,我可以下床慢慢走路了,為了讓母親感到我恢復得快,我在醫(yī)囑的時間還沒到,就把石膏帶拆開扔了。

……

(試讀結(jié)束,全文載《北京文學》(精彩閱讀)2021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