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油人看山，不看山高，不看山的巍峨，看山重不重。他們把肩頭作了大山的底座，深知責任重于山。

——采訪手記

這里曾經(jīng)是一片海?！霸?jīng)”離我們很遠，遠得沒有時間只有地質(zhì)。

這里現(xiàn)在是一片山，滄海桑田，這山是武陵山脈。

“五一”節(jié)這天，我站在東經(jīng)107.35度、北緯29.43度，一個叫焦頁1HF井的地方。這片昔日的石坡僻壤誕生了中國首個實現(xiàn)商業(yè)開發(fā)的頁巖氣田的第一井。

涪陵頁巖氣田的開發(fā)歷史從這里起筆。

在這里，我看到了起伏，起伏的山脊線是大山彎下的腰身。

在這里，我看到了色彩，霞光和紅工裝交相輝映，映山紅是繡在青山綠水間的胸花。還有一種色彩叫青春季，叫奮斗色，石油人和大山在一起，把自己也繡成了大山。

“成績哪會是個人的呢，榮譽是個人的，成績是國家的，是企業(yè)的”

焦頁1號平臺的首任班長叫陳善華，7年后我們在焦頁1HF井再次見面。

那一年他把這個“第一井”做成了樣板、窗口。10個月后，組織又派他去了新站點任班長。出色、信任，他總是送舊迎新，重新再來。

5月1日，陳善華從白濤74號平臺趕往焦頁1HF井,與現(xiàn)任班長汪兵對標、結(jié)對子。新老班長見面，就往巡檢站里走。老班長講過去的艱苦創(chuàng)業(yè)，新班長講今天講未來的接續(xù)發(fā)展。當初的焦頁1號平臺有四口井，每天產(chǎn)氣20多萬方，如今形成了“焦頁1家族”，管理著62口氣井，日產(chǎn)氣達到300萬方。當初想都不敢想，這變化太大了！陳善華說，他是取經(jīng)來了。新班長說，地基打得好，才能蓋高樓，作風扎實，才能帶好隊伍，這都是老班長你給留下的寶貴財富。

焦頁1HF井平臺見證了氣田的大發(fā)展。

還是班長嗎？是的。

陳善華是一個“二傳手”，每個臺子建好了，理順了，他又轉(zhuǎn)到了新臺子去創(chuàng)業(yè)，去建班。同事戲謔他“見異思遷”，說他沒有根，就像猴子掰包谷，最后兩手空空，成績都是別人的。他不那么看，成績哪會是個人的呢，可能榮譽是個人的，成績是國家的。

陳善華從修井到采氣，他難以從一而終；從熟悉到陌生他從頭再來。需要就是崗位，他不斷變身也不斷轉(zhuǎn)身。他在建南當班長，他到焦石當班長，如今他到74號平臺依然還是班長，他是一位老資格的班頭將尾，石油部落里最小的“官”，干著國家能源的大事。從功勛井——焦頁1HF井的首任班長，他把這個班帶成了窗口。從此凡有新井的投入他都會奔赴又一個臺子任“班長”。一聲召喚就是勇往直前的集結(jié)號。永遠的班長，只要不退休就永遠不會退位。

新班長汪兵要跟老班長對標。他說，在陳善華身上有一種默默奉獻、樂于吃苦、不計得失的精神。

陳善華回憶當初開發(fā)這口井時的壓力山大。沒干過頁巖氣井，也沒見過這么大的氣。向誰學，國內(nèi)沒有師傅??！全班4個人，頂著風雪上了臺子，氣溫低，條件差，吃住在現(xiàn)場，白天泡現(xiàn)場，晚上查資料、填數(shù)據(jù)，硬是摸索出氣井的生產(chǎn)規(guī)律，中國頁巖氣實現(xiàn)商業(yè)開發(fā)的第一股氣從他們手里呼呼奔涌，那一刻，他們喜極而泣！

如今他是74號平臺的班長，生產(chǎn)井日產(chǎn)3萬方。失落嗎，沒有！他告訴我，還有3口井待開發(fā)，預計日產(chǎn)達20多萬方，多巧的數(shù)字，又一個焦頁1HF當初4口井的產(chǎn)量。

“每一口井都有根！根扎千米，一捧土培育不出采氣樹，那根是山脈！”陳善華把普普通通的氣井看成了樹，有根的樹。涪陵頁巖氣田開發(fā)8年了，他扎根8年，還有8年他就退休了，會在哪個平臺退呢？武陵山脈有無數(shù)根扎千米的采氣樹，有無數(shù)與采氣樹根扎的采氣人，陳善華就是那無數(shù)中的一個。

武陵山脈風光秀美。但這種美是雨“淋”出來的，是霧“泡”出來的。

這里雨水多，一年有三百天（一半時間）泡在雨里。這里云霧厚，一年四季云來霧去，能見度低。這里濕氣重，晾出的衣服十天半月才干。在這里打井天公不作美，要是見到太陽就像過年，就有了《太陽出來喜洋洋》的山調(diào)調(diào)。太陽出來了，挑起扁擔啷啷扯，狂扯!人喜，太陽喜，當?shù)厝苏f這是人與自然的雙喜臨門。

五一這天，焦石29號平臺的50806JH鉆井隊總算遇到了好天氣。太陽出來了，實習技術(shù)員小高把隊里近年榮獲的獎牌搬出室內(nèi)，一一擦拭。兩張桌子擺滿了獎牌，還是放不下，他又搬來兩張條凳，把每塊獎牌擦得亮亮的，讓它們在陽光下曬一曬，曬來之不易的榮譽：工人先鋒號、中石化銀牌隊、提速提效流動紅旗、標桿隊、模范基層單位、先進基層黨組織……這些獎牌的背后是一首首青春之歌、奮斗者之歌。去年，這個隊破了工區(qū)鉆進周期記錄，原隊長李超被評為“最美青工”、公司首屆“十大杰出青年”。小高說，這些榮譽會激勵他把青春繡進這片山河，用實錘的奮斗證明出彩的人生！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燃情歲月，一個人有一個人的燃情歲月，我們?nèi)剂藛幔?/p>

陽光燦爛，曬出的獎牌也燦爛，陽光和獎牌在大山深處交相輝映著。

“每天讓我們準時醒來的，不是鬧鐘，而是夢想！”

8年前的那個黎明，一位石油漢子吹起了長號。隨著雄渾、厚重、嘹亮、莊嚴的展開，人們仿佛感覺到那把長號架在井架之上，它的每一顆音符都有了光芒，最后吹奏者同太陽也一起吹了出來。

有人說，聽過這號聲的人就知道新的一天從什么時候開始。

“每天讓我們準時醒來的不是鬧鐘，而是夢想！”這句話在氣田廣為流傳，原創(chuàng)是誰，至今還是一個謎。

王新云站在偌大的貨場，就是一個點，他衣著紅工裝格外顯眼，像一根火柴燃出的火。

五一這天，驕陽似火，室外氣溫高達37度。

涪陵黃旗港車水馬龍。偌大的貨場上沒有樹木、草坪，見不到一絲綠意。

物資供應部的陳強介紹說，從安全的角度，貨場就得像機場，是不能栽種樹木的。即便是七月流火，要發(fā)送貨物得頂著“火盆”，降溫物資少不了，但沒有一片濃陰。老王的父親參加過大慶會戰(zhàn)，父親曾為鐵人王進喜鉆井隊運送過套管。父親問他，你認識鐵人嗎？知道，不認識，沒見過面！你認識你老爹嗎？認識！鐵人是你爹的戰(zhàn)友，你應該認識！

老爹的標準好高啊！

貨場井然有序。鋼管、油管、套管以及用黑塑料布遮蓋的儀器儀表等貨物碼放整齊，傳送帶、航吊、叉車等施工裝備正有條不紊地忙碌著。港口門衛(wèi)老張有些納悶：“老王不怕熱嗎？”偶爾沖著老王喊：“王胖子，車還沒來，到我這里歇歇！”是裝著沒聽見，還是隔遠了真沒聽見，老王沒有應。

貨來了，放哪里，必須到位。這些貨都是大宗件的，不像手里的東西，左手換到右手，貨物落地再動就是錢。提貨時，有零星的，他稱之為“抓中藥”，不同的貨物放不同的地方，要心中有數(shù)，就像藥房里抓中藥，一抓一個準。

老王打盹可以卡著時間，最短的5分鐘。一次他送貨單，審核后簽完字，老王斜靠在沙發(fā)睡著了。“讓他多睡一會兒?！鳖I(lǐng)導躡手躡腳地正要退出關(guān)上門，沒想到老王也跟出了門，一看時間5分鐘！料場更是一線的一線，馬不停蹄連軸轉(zhuǎn)，他在這個料場干了8年，他的絕活就這樣練了出來。無需鬧鐘，心跳是最準時的鐘擺?！肮聿庞敏[鐘呢！”他告訴我，還有三年就要退休了，他這些年早醒晚睡，不是被鬧鐘鬧醒，而是被電話喚醒。當然這個電話里有使命，有夢想，更有希望。

當天，他們發(fā)送生產(chǎn)物資7000多噸。過節(jié)，比平時發(fā)送的貨還多，都在摔開膀子干！滿滿的成果，累是累了些，工作量其實是風向標，就怕不累，希望是累出來的！

黃旗港百舸爭流，汽笛聲聲。隔著長江就是繁華的涪陵市區(qū)，高樓林立如雨后春筍，老王看著這座城市的面孔，只可惜近在咫尺，遠在天邊。

“經(jīng)歷其實就是機遇，這里缺少大都市的繁華和浪漫，但這里不缺少建功立業(yè)的大舞臺?！泵诅@樣告訴我。這位被譽為氣田里“最美媽媽”的故事在工區(qū)廣為傳頌。分娩不久的米瑛帶著剛滿月的女兒和婆婆趕到工區(qū)參加會戰(zhàn)，租下房屋安頓下這一老一小，又全力投入到她參與的科研項目中去。

她在技術(shù)中心從事氣井開發(fā)。她趕上了大會戰(zhàn)，大場面，就像趕車一樣，錯過了這趟就錯過了人生的大機遇，錯過了建功立業(yè)的最佳期。我能在這時候相夫教子？她告訴我，環(huán)境是人生最好的母親。她從不用鬧鐘催床，那樣會吵醒孩子的。每天她6點鐘會準時醒來；她一醒，孩子也醒了。如果說她有夢想，那么孩子也有夢想嗎？在氣田里生長的孩子即便現(xiàn)在沒有夢想，但跟著有夢想的母親生活，將來那夢想該有多大！

鬧鐘是時間的聲音。“每天讓我們醒來的，不是鬧鐘，而是夢想！”這句話的原創(chuàng)最終有了答案，這不是哪一個人的原創(chuàng)，它的原創(chuàng)是氣田所有的參戰(zhàn)將士。

為了這方凈土，我們都成了“神”，我們都是綠水青山的“守護神”

天上不僅有云朵，更要有蔚藍的底色。

地上不僅有流水，更要有入江的清波。

為了這方凈土，氣田建設者們?nèi)巳硕汲闪恕吧瘛?，成了武陵山脈綠水青山的“守護神”。

許江的兩個蜂箱就放養(yǎng)在管具隊外墻的草叢里。蜂箱是管具隊的“傳家寶”。許江從新疆順北調(diào)來涪陵羅云的管具隊當隊長。這個隊走到哪里，蜂箱就搬到哪里。許江解開謎底：這蜂箱可是他們的環(huán)?！氨O(jiān)測器”，蜜蜂靠花養(yǎng)著，花好蜂蜜就好。環(huán)境好花才好。前任把蜂箱交到了他的手上。這是一份責任啊，沉甸甸的。這蜂箱里年年都能割蜜，蜂好蜜好，這里的環(huán)保能不好嗎？

焦石一號油基巖屑處理站被譽為“大山深處的環(huán)保車間”。

“我家就在坡下，離處理站500米。晚上值班還看得到家里的燈光呢。”負責設備和技術(shù)的副站長黃華指著坡下的一片林子。他是本地人，從建站到現(xiàn)在干了8年，算是站里的元老。收完了榨菜，玉米秧子亭亭玉立。這里還是當年的詩與遠方，要是不環(huán)保，他可能早就搬家走人了。

“站里每年處理油基巖屑3萬噸。我們的工作就是做長江大保護工作，說得形象點就是做綠水青山的守護神！這兩天央視正在播放6集紀錄片《長江之歌》，有我們的鏡頭呢，烏江畫廊，長江清流，我們這里的水流進烏江匯入長江，我們這里水不清，長江就清不了；我們這里的山不綠，武陵山脈就美不了！”

中國頁巖氣開發(fā)的涪陵主戰(zhàn)場，周邊有國家AAAAA景區(qū)武陵山大峽谷、烏江百里畫廊，甚至工區(qū)就是聞名于世的榨菜之鄉(xiāng)。油基巖屑的無害化處理具有世界級環(huán)保難題。702口頁巖氣井矗立在武陵山脈的無數(shù)山頭，那是中國頁巖氣田的地標，也是眺望長江和烏江的最佳位置。氣田是中石化“碧水藍天行動”的踐行者和樣板。從一張張氣田地面工程建設的小圖紙到中國頁巖氣開采的大藍圖，從數(shù)百棵采氣樹的武陵新“植被”到中石化“綠色能源”的國家承諾，這片中國最大的頁巖氣田抬升了國家新能源的高度，而這些環(huán)保使者，則是這方凈土的守護神。

采訪他們時，他們總會自豪地給出一組數(shù)據(jù)：美國處理后的含油標準是百分之三，而我們的標準為千分之三?！疤幚砗蟮挠突@屑可以和土壤混合在一起種出榨菜?！蹦阈艈?？在一號站的辦公區(qū)，數(shù)十個花盆里郁郁蔥蔥，而養(yǎng)花的泥土就是他們處理后的渣灰，花盆里的青枝綠葉則是當?shù)靥禺a(chǎn)——榨菜。

人們還記得“黑妞”的故事。這個“黑妞”叫周素林，是江漢環(huán)保公司第一個碩士生，她的師傅常茂林說，這個小周就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熱餾爐外面是有孔的，可以不鉆進爐子也能看清里面的情況。每次檢修，她總要爬進爐子看個究竟。她提出能不能延長檢修時間，變7天一檢為半月檢，或月檢？從爐子出來她就成了“黑妞”，原來問題出在鏈板大量堆積的灰渣，傳輸沒按原定軌跡進去而是直接落料。大多數(shù)認為是機械原因，周素林認為是物性發(fā)生了變化、衍生出了問題，熱耗降低，輻射管壽命，而管不住了，所以走走停停。她把不足10平米的鐵皮房作了實驗室，壇壇罐罐、瓶瓶缽缽，買回化學藥劑，用燒杯調(diào)出了咖啡色的新配方。同事開玩笑稱她咖啡女，也稱她為“大山里的居里夫人”。過去設備每周一修，后來延長到了月修。

一口開發(fā)井耗水多的達到5噸，這里缺的就是水，又不能與民爭水，找水、議水、盼水、引水，他們都經(jīng)歷過。如今水從烏江架設的輸水管線通往各個施工平臺，這些管線穿越崇山峻嶺，一條條生命之水如動脈血管為涪陵頁巖氣開發(fā)“輸血”。用清水打井、動能油改電打井、油不落地、施工用過的污水再利用、污水做到“零排放”，這些都實現(xiàn)了。

放噴前，忙碌的消防車來回穿梭于井場，為放噴池周邊的樹木射水“沐浴”。冬天了，樹木干枯易燃，火星濺上去，樹就毀了，明年想看花沒了，想看綠沒了。一座山?jīng)]了綠，那還是山嗎。井場邊有幾棵野生的矮莖植物，藍藍的碎花搖曳在寒風中，他們都會悄悄地把它們移走，擔心烤著了這些美麗的小生命。山的美在一景一物，一次綻放，或一次搖曳都是多情的草木對人類的一次大膽的示愛。這塊塵世間少有的凈土會不會因為頁巖氣的開發(fā)而失去她的原生態(tài)呢？為了一片綠，井位為古樹讓位。井位定了，但井場里有一棵百年老核桃樹。焦石這地方生態(tài)脆弱，一棵老樹的背后有多少故事，多少親情，多少記憶，百年老樹要長百年，要砍掉它只是瞬間的事，這也是一份祖產(chǎn)，活著的人保不住一棵樹，他一生都不會幸福！“一棵樹”上了氣田的生產(chǎn)會，樹給保住了。如今，老樹郁郁蔥蔥依然立在村口，像一面綠色的旗幟迎風招展。

一棵草是鄉(xiāng)愁，一棵樹是鄉(xiāng)愁，一丘田是鄉(xiāng)愁，一滴泉水是鄉(xiāng)愁，綠色青山更是鄉(xiāng)愁。鄉(xiāng)愁丟不得，鄉(xiāng)愁也丟不起，丟一抹山綠鄉(xiāng)愁就沒有了生氣，丟一泓水清鄉(xiāng)愁就沒有了靈氣，丟一縷炊煙鄉(xiāng)愁就沒有人氣，丟一根田坎鄉(xiāng)愁就少了一條春耕的路。

肩上有了責任，就知道山為什么這么青，山也一定會更青；水為什么這么秀，水也一定會更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