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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月報》2020年第7期|老藤:獵猞(節(jié)選)
來源:《小說月報》2020年第7期 | 老藤  2020年07月06日09:01
關(guān)鍵詞:獵猞 老藤 小說月報

“明晚是月圓之夜?!苯鸹⒄f,“我們要在四方臺住一夜。”

苗魁說:“住幾晚都行,我們用不用換個誘餌?”

“不用,它已經(jīng)吃順了嘴?!?/p>

回來后,苗魁去雞販家中挑了一只公雞,用蛇皮袋拎著往回走,恰好遇到了胡所長。胡所長叫住他,問他拎著什么。在看到是一只公雞時胡所長皺起眉頭問:“你一連幾天買雞,整啥事呢?”苗魁愣了一下,說最近淘了個偏方,公雞燉鮮猴頭菇治胃寒脾虛,不光買雞,這幾天還老是上山采猴頭菇,這猴頭菇越來越難采了。苗魁一謊兩答,讓胡所長下面的問題不用再問。

“我說你和一槍飆怎么老往山里鉆呢,原來還是采猴頭菇,這三林區(qū)的猴頭菇怕是叫你倆采光了,不過我可提醒你,別整啥事兒。”

苗魁手一攤問:“我倆能整啥事兒?”

胡所長歪著頭說:“告訴一槍飆,我腦殼后面可是長著眼呢,別再想打獵的事?!?/p>

苗魁心里直突突,胡所長那雙黃眼珠像鱷魚眼一般瘆人,仿佛帶著芒刺,能扎透人的皮膚。

苗魁回來對金虎說剛才遇到了胡所長,把胡所長的話復(fù)述了一遍。金虎笑了笑,心想,胡所長不生疑心才不正常。

“明天改成下午進(jìn)山?!苯鸹⒄f,“我問六子了,胡所長午飯后要午休,一般會睡到一點半,咱倆明天一點鐘進(jìn)山?!?/p>

上午,兩人特意在辦公室若無其事地喝茶,金虎知道,胡所長通過望遠(yuǎn)鏡能看到辦公室的情景,苗魁特意拉開窗紗,打開了窗戶。中午吃過飯,兩人按照約定時間,分頭出村,過了楊樹門再會合進(jìn)山。

來到四方臺,仍然在那塊洼地里拴好公雞、布好鋼絲套。苗魁問,為什么總在這塊洼地下套,不能換個地方嗎?金虎說,設(shè)套如同釣魚,打好的窩子最好別換,因為動物和人不一樣,人喜歡見異思遷,動物喜歡老路重走。這一次,金虎在卡點布套后,又在公雞身邊增設(shè)了一個觸發(fā)式鋼絲套,雞被叼走時就會觸發(fā)獵套,一下子將偷雞者套住。一切就緒,金虎輕輕拍了拍公雞道:“你若立功,我養(yǎng)你到老?!?/p>

黃昏降臨,昆蟲鳥獸的奏鳴曲讓四方臺變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舞臺,不時有鸮聲在耳邊響起,一會兒像年邁老人的咳嗽,一會兒又像嬰兒的啼哭,令人頭皮發(fā)麻。森林里霧氣重,應(yīng)該是食肉動物養(yǎng)足了精神抻直了懶腰出來覓食的時候。金虎找了一棵老柞樹作為夜晚棲身之地。在樹上過夜有兩個好處,一是視野開闊,便于觀察;二是利于防身,免得被野狼偷襲。大柞樹枝杈多,金虎讓苗魁在上面一個枝杈上休息,自己則選擇了靠下一個,這樣行動會方便些。因為不能抹防蚊油,兩人各備了一頂防蜂帽,戴上后蚊子是防了,但卻影響視線,月光里看那片洼處有點朦朦朧朧。

夜色漸濃,月光被柞樹枝葉分割得支離破碎。兩人為了不在睡著后跌下來,用綁帶像爬桿的電工一樣將腰和樹干套在一塊兒。苗魁帶了強光手電,這是金虎特意囑咐的,一旦遇到狼,強光手電比鳥銃好使。

苗魁心里有些怕,他說:“晚上會有狼來嗎?上回可是套住一只狼。”

“有狼也是孤狼,森林里不會有狼群?!苯鸹⒄f,“猞猁都敢獵,你還怕狼?!?/p>

苗魁道:“我倆沒槍,你就帶把攮子,我?guī)б话压け@,哪有這種裝備的獵手?”苗魁抱著膀子,擔(dān)心一旦有猛獸出現(xiàn)兩人應(yīng)對不了。

“那你不該來。”金虎說,“打獵本身就是賭博?!?/p>

苗魁嘿嘿笑了笑說:“有你在,我怕啥?”柞樹枝葉夜里會發(fā)出蜜一樣的甜香氣息,而且隨著夜色的加深這種甜香會越來越濃。打獵幾十年,這個發(fā)現(xiàn)還是第一次,金虎陶醉在這種愜意的氣味里,體會著夜色的美妙。不時有蚊蟲來擾,只能在防蜂帽外亂嗡嗡,這些煩人的蚊蟲嗡嗡一會兒見占不到便宜便飛走了。苗魁有些乏,先是打瞌睡,夜半時分竟微微打起鼾來,好在鼾聲不大,不至于驚到獵物,金虎也沒有搖醒他。

隨著鳥蟲的沉寂,金虎也有了困意,眼皮變得懈怠。往事一幕幕在腦子里回放。三十年前,他曾經(jīng)套過一頭野豬,那是一頭帶著一群豬仔的母豬。母豬被套在腰部,進(jìn)不成退不得,一群小野豬圍著它啰啰直叫。他估算了一下,野豬應(yīng)該不下三百斤,賣到林區(qū)供銷社土產(chǎn)收購部,可以買一輛大金鹿自行車,擁有一輛大金鹿自行車可是他多年的夢想。套到野豬應(yīng)該殺死,這是三林區(qū)獵手的共識,因為前不久,林區(qū)一個老年獵手進(jìn)山下套遭遇了一頭發(fā)情的公豬,被公豬撞斷了五根肋骨。老獵手對前去看望他的同行發(fā)出呼吁:見到孤豬一定要捕殺,這東西禍害人。套住了這么大的野豬,自然不能放過,他舉槍瞄準(zhǔn)野豬腦門兒,野豬也發(fā)現(xiàn)了他。野豬的眼里透出一種絕望,和他對視片刻后,突然匍匐在地,那群小豬則像衛(wèi)士一樣迅速排成隊跑到母豬前面呈半圓形向外拱衛(wèi)。他十分好奇,小豬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動作,母豬為什么會突然匍匐下身子?他沒有扣動扳機,因為此時開槍會打到小豬,而打獵的禁忌是殺幼小。他收起紅箭,掏出匕首,將固定獵套的麻繩挑斷,讓野豬帶著一群小豬跑了。當(dāng)時他想,帶一群小豬的母豬不是孤豬,放掉它與老獵手的呼吁不矛盾。

記得自己曾獵殺過一頭黑熊,正是這次獵殺成就了一槍飆的威名。

獵殺發(fā)生在剛?cè)攵牟ぬ}溝,溪水還未封凍,草木已經(jīng)枯黃。他在菠蘿溝遇見了一個持沙槍的外地獵手,獵手是來打野雞的,沙槍殺傷面大,適合打野雞。兩人并未搭話,各自保持著距離。在山里討生活的人都懂,遇到狼蟲虎豹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遇到人,素不相識的兩人偶然相遇,各自又帶了刀槍,若是一方起了歹心,后果難以預(yù)料。金虎和那個獵手都懂這個道理。他們同時發(fā)現(xiàn)了那頭到溪邊喝水的黑熊。黑熊牛一樣大,通體黑色,像個移動的煤堆。一般來說,有經(jīng)驗的獵手遇到這種情況應(yīng)該選擇躲避,因為沒有合適的武器,奈何不了這只龐然大物。金虎準(zhǔn)備離開,他看到那個持沙槍的獵手站在原地猶豫,沒有躲避的意思。金虎很納悶,憑一支沙槍來對付黑熊,簡直是拿性命開玩笑。但這個獵手似乎著了魔,把沙槍槍塞拔下,倒出小粒鐵沙,換上了大粒鉛彈。這個獵手要么瘋了,要么沒有打熊經(jīng)驗,如果一槍不能擊中要害,被激怒的黑熊不會給你第二次裝藥填彈的機會。他想勸阻,但老規(guī)矩告訴他不能多話,一心打獵的人最怕打擾,尤其是陌生人打擾,一旦誤會調(diào)轉(zhuǎn)槍口來一槍不是沒有可能。他不想看到慘烈的一幕,轉(zhuǎn)身快步進(jìn)入密林,隱藏在一棵大椴樹后。就在這時,只聽“砰”地響了一槍,獵手開槍了,這槍擊中了黑熊的肩胛處。黑熊原地先是轉(zhuǎn)了個圈兒,然后蹦了個高。沙槍放過后會有一團槍煙遲遲不會散去,正是這團槍煙暴露了獵手的位置。只見黑熊旋風(fēng)一般撲到了獵手面前,一掌將獵手打得滾出老遠(yuǎn),那支沙槍被拋起來,在空中劃了個弧,落在枯草里。完了!金虎驚叫了一聲,下一招兒就是坐壓和撕咬了。黑熊對獵物總是先拍后坐再咬。想想看,牛一樣的重量壓下去,下面的人必然筋斷骨裂、性命不保。獵手被嚴(yán)重拍傷,佝僂著身子在抽搐。救人要緊,不能眼看著同行就這樣命喪熊口!金虎大吼一聲從椴樹后現(xiàn)出身來,順手拉開了槍栓。這聲吼吸引了黑熊,它不再對昏死的獵手感興趣,轉(zhuǎn)身直立起來發(fā)出憤怒的咆哮。直立起來是黑熊暴怒至極的動作,是一種示威,緊接著就是狂風(fēng)般的攻擊。金虎正是抓住了黑熊直立起身這一瞬間,舉槍瞄準(zhǔn)了黑熊胸前一團白毛扣動了扳機。胸前這團白毛是黑熊心臟的標(biāo)志,造物主不知什么原因用一團白毛來標(biāo)注黑熊的致命處。站上的老獵手常說,這是老天爺特意給獵手準(zhǔn)備的,在使用弓箭狩獵的年代,這撮白毛就是靶心。金虎只用一粒小口徑子彈就打死了一頭黑熊,讓他一槍成名,一槍飆的威名也就成了林區(qū)的傳奇。那個被熊一掌將左臂拍得粉碎性骨折的獵手從此不再打獵,他來自呼瑪,后來每逢過年都給金虎送來兩瓶高粱燒。

月亮轉(zhuǎn)到了四方臺的西側(cè),榛窠叢變得模糊起來。金虎進(jìn)入一種似睡非睡狀態(tài),他仿佛看到怒氣沖沖的胡所長走過來,一腳踢飛了大公雞。他渾身一震,胡所長便像提線皮影一樣消失了。瞪眼再看,有個灰蒙蒙的東西正在悄悄靠近榛窠叢。他立馬精神起來,心跳陡然加快,脫下帽子擦了擦眼,一定是你了,他對自己說,這一回你要是能逃脫,我服你!

一團灰色靜止在榛窠邊不動,似乎在觀察那只公雞。

金虎悄悄從樹上下來,貓腰向前走了幾步,想看得更清楚一些。他靠近一棵白樺樹,借著月光朝洼地處細(xì)看,似乎看出那團灰色是一只狗一樣的野獸,像獾,像狼,也像猞猁,不管像什么,他心里已經(jīng)確定這是那只狡猾的猞猁。突然,那灰色的一團跳起來,越過榛窠直接撲向了公雞。他心中大喜道:“中了!”

但奇怪的一幕發(fā)生了,只見灰色的一團又跳出來,急速沿著淺溝跑向懸崖處,一眨眼不見了。“這家伙簡直成精啦!”

苗魁被叫聲驚醒,跳下來問:“咋樣?”

他沒有搭腔,徑直來到榛窠前,苗魁打開強光手電一照。發(fā)現(xiàn)洼地里設(shè)好的獵套已經(jīng)被觸發(fā),正套在公雞身上,而公雞的脖子已經(jīng)被咬斷,若不是綁得緊,公雞就被叼走了。

“這是只難纏的家伙,我低估它了?!苯鸹⒘嗥鹚离u,雞腿還在不停地蹬著。

苗魁因為剛才迷迷糊糊睡著了,沒看到獵物捕食一幕,很有些后悔。金虎的話提醒了苗魁,苗魁說:“要是有槍它就跑不掉。”

金虎放下雞,雙手叉腰憤憤地說:“沒槍,我也會逮住它!”

“這家伙是不是察覺到了我們在下套?”

金虎點點頭道:“它在耍我們,我會奉陪到底?!?/p>

森林里響起一聲貓頭鷹的叫聲,很滑稽,似乎在嘲笑兩人白白忙活了半個晚上。金虎嘟噥了一句:“夜貓子早不叫晚不叫,偏偏這個時候來報廟,晦氣!”

“今晚它還會再來?”

金虎說:“它記性好著呢,死雞也不能再用了?!?/p>

“它跑哪里去了?”苗魁問。

金虎指指懸崖邊說:“那里是它布下的陷阱,不能追。”

……

老藤,本名滕貞甫,1963年生于山東即墨,大學(xué)學(xué)歷,1983年開始在報刊發(fā)表作品,著有長篇小說《鼓掌》《臘頭驛》《櫻花之旅》《刀兵過》《戰(zhàn)國紅》、小說集《黑畫眉》《熬鷹》《會殤》、文化隨筆集《儒學(xué)筆記》《探古求今說儒學(xué)》?,F(xiàn)為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作家協(xié)會全委會委員,遼寧省作家協(xié)會黨組書記、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