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刊》2017年第5期下|西厙:春天時,我曾信仰過一棵香樟
木樨之香締造了另一個小鎮(zhèn)
木樨之香締造了另一個小鎮(zhèn),
在我呼吸內(nèi)外,締造了對稱的氤氳。
我的木樨香小鎮(zhèn)溫煦、圓滿
和安靜。我將終老于此。
所有癥候在病入膏肓的途中
緩慢痊愈。所有緩慢痊愈的癥候
將在月圓時反復發(fā)作——
木樨之香正秘密修補著最后的虧損。
而塵世的月光難免會誤解人意——
月光隱匿,帶走了所有河流
與愛人額頭上靜謐的輝芒。
我眼窠漆黑,反復推敲入秋以來的措辭。
我將記錄所有氤氳的瞬間和
隱秘的永恒,我將終老于此并留下詩篇。
終我一生,我效仿木樨之香
締造另一個小鎮(zhèn):溫煦、圓滿、安靜。
每一棵樹都是清涼的教堂
我能否聲明自己信仰一棵樹
我能否聲明,凡是樹都值得我信仰
我沒有一間世俗的教堂,我的教堂枝繁葉茂
那個盛夏跑到雪浪湖看荷花的詩人一定會說
她信仰荷花,連帶荷葉一起信仰
瞧,信仰的性別差異性是多么微小
對美和自然的篤信讓我們成為同類
而又有各自鮮明的偏嗜
她與荷相映成畫,我佇立在一排水杉下
春天時,我曾信仰過一棵香樟
它在雨中靜默,有自己的光
現(xiàn)在是盛夏,我信仰自己窗前四五株高聳的水杉
即使到了秋天,深秋,我依然會信仰它們
它們天生肅穆,不容我過于輕浮
現(xiàn)在,它們是我清涼的教堂,渡我過這個苦夏
它們高過新近落成的高層寫字樓
用細密的枝葉摩挲難得在城市上空徜徉的
清潔的云,并不完全是視角造成的錯覺
人間散步
偶爾避開市聲,避開成群結隊的暴走族
和妻子在學校的赭紅色跑道上散步
假日,薄暮,微風。人間空空蕩蕩
因為臺風過境,黑色的塑膠顆粒在球場邊緣
堆積出波浪形的痕跡
彎道外側的草地深可沒膝,一只瘦脫了形的白貓
追逐著不見影兒的昆蟲。此時夕暉
在體育館的氣窗玻璃上靜靜涂鴉著最后的斑斕
如是,這般,我們確也有厭嫌人煙繚繞
而欲跳脫出去偷得片時清凈和逍遙的妄念
實際上更多時候我們不離塵囂半步
我們熱愛這小鎮(zhèn)的人間煙火并樂在其中——
當暮色垂定,路燈亮起
我和妻子總是會踱出家門
秀州街往東,或者往西,從不作刻意選擇
也從不忌諱順流逆流——我本蕓蕓
在燥熱的夏風里,在昏黃的路燈下,在人間
我們面目模糊,汗流浹背地散著中年的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