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信札講述深圳美術往事
吳冠中與深圳展覽館時任館長雷子源的信札
釋文
老雷、小李同志: 記得你們說予備將榮寶齋印的小明片“鼓浪嶼”作目錄插頁,我覺得此畫色彩印得離你們原作太遠。今另提供三件,請你們挑選,我看那幅小的“山村”印得不錯,可考慮,此畫去西德等地展出后迄未返京?!坝旰笊酱濉辈痪们霸谌毡緟⒓印叭毡?、印度、中國”三國聯(lián)展,迄今亦未返國。
握手 吳冠中 (1980) 三月十五日
宋文治與深圳展覽館時任館長雷子源的信札
釋文
子源兄好!我回寧后有小恙,經醫(yī)治并動小手術已逾,并驗查結果良好勿念?,F在休息中,囑寫八尺小卷,因高溫又要養(yǎng)理,不能動手,我即將去年作的一丈多手卷贈玉明兒的,他送上請結清賬目,借條交他為感。如要寫引首無儷金紙,我十月上旬要到深圳來寫,再一次感謝你大力支持。
致 夏安 張副經理 問安
弟 文治頓首 七月十日
蔣兆和與深圳展覽館時任館長雷子源的信札
釋文
子源館長:
再抄寄上相機型號,此間傳說單買鏡頭可免稅,如不確即作罷,匯款已收到。
近日準備為您處作畫,待您來京時當可請教了。專此順祝。
春綏
兆和 二月廿日
日前,“見字如晤 紙短情長——深圳美術館典藏現代書畫藝術大家信札暨精品展”在深圳美術館舉行。展覽展出了蔣兆和、賴少其、吳冠中、黃冑、邵宇、陸儼少、宋文治等70位大家與深圳美術館往來的141封信札,配以館藏精品,以文獻與作品對照的方式,帶領觀眾重回歷史現場。
這些珍貴的書信,記錄了美術大家與深圳的書畫情緣,是改革開放初期深圳美術發(fā)展的一個生動切面,也體現了當時深圳特殊的文化窗口作用。
連接港澳地區(qū)和海外
20世紀七八十年代,隨著深圳特區(qū)的建立,成立不久的深圳展覽館(1987年正式更名為深圳美術館)逐漸成為國內美術界連接中國港澳地區(qū)和海外的橋梁。于是,一批批藝術家相繼在這里舉辦展覽,居住在深圳創(chuàng)作作品,成為見證中國改革開放后美術發(fā)展和成就的重要史料。
1976年12月,在第一任館長雷子源的安排下,深圳展覽館舉辦了開館展“廣東省美術作品展”。該展覽吸引了時任人民美術出版社社長兼總編輯邵宇的關注。邵宇敏銳地觀察到深圳展覽館毗鄰香港的窗口位置,在他的牽線搭橋下,深圳展覽館先后舉辦了“江蘇省、上海市中國畫、版畫聯(lián)展”“北京榮寶齋木版水印暨書畫原作展”“明清以來廣東書畫展”“人民美術出版社書畫原作展覽”等一系列名家精品展,受到廣泛關注。如“北京榮寶齋木版水印暨書畫原作展”就引起了巨大轟動,深圳市民和香港美術界紛紛前往參觀,據統(tǒng)計,該展共吸引觀眾1.8萬余人次,其中港澳同胞4600多人,而當時深圳的人口大約是2萬多人。
以展覽為契機,深圳美術館收藏了一批老一輩藝術家的優(yōu)秀作品,近些年又收藏了一大批書寫于20世紀七八十年代的名家信札。
這些信札的作者包括邵宇、蔣兆和、吳冠中、黃胄、白雪石、袁運甫、常沙娜、丁聰、關山月、林墉、楊之光、王肇民、宋文治、陳大羽、謝稚柳等近70位書畫名家。141封親筆書寫的書信,見證了深圳美術事業(yè)的發(fā)展,不僅具有研究價值,不少畫家用毛筆書寫的信札還頗具欣賞價值。
從展覽事宜到生活瑣事
從展覽事宜、作品銷售、購買圖書到生活瑣事,在這些名家信札里都有呈現。雖然都是只言片語,但字里行間一些問題的討論,甚至一些特殊的措辭和表述,都記錄和反映著一個時代,是一個時代的印記,呈現了改革開放初期深圳美術活動的生動畫卷。例如,1980年,深圳展覽館舉辦“吳冠中作品展”,在與雷子源館長的書信來往中,吳冠中就展覽目錄插頁作品《鼓浪嶼》印刷的色彩問題進行了商榷。1981年,深圳展覽館舉辦“蔣兆和畫展”,從蔣先生與雷子源館長間的7封書信中可以看到,展覽的文獻部分是由蔣老自己親自準備,展覽館設計的海報則需要從深圳寄到北京由藝術家本人進行確定。又如在賴少其1984年的書信中,可以看到畫家對于裝裱裝框十分講究與重視,對展廳布局也非常熟悉,因此在信中對作品展示提出了指導性的意見。
舉辦展覽的同時,深圳展覽館還與香港合作成立了深圳博雅畫廊,經營范圍包括文物書畫、文房四寶、文教用品,影音樂器、體育用品、中外版圖書等。在蔣兆和、唐云、賴少其、伍步云、王肇民、應野平等人的書信中,都可以看到畫家對深圳博雅畫廊邀約作畫銷售等事宜進行溝通與討論。
值得一提的是,1983年4月1日,由香港中華書局、深圳博雅畫廊聯(lián)合舉辦的第一屆“深圳書市”在深圳展覽館開幕。在此后的書畫家信札中,可以看到很多涉及圖書購買的文字。例如在1984年吳青霞的來信中,她向雷子源館長介紹上海復旦大學圖書館的工作人員前往深圳參加書展。1986年,陳大羽介紹南京藝術學院圖書館館長于永海到深圳選訂一些美術圖書資料,他本人還需要購買《現代世界美術全集》一套。再如1990年,李世南寫信給雷子源館長求購《徐渭畫卷》一套等。
其他生活瑣事也見諸信札,如邵宇請雷館長幫助購買并郵寄電池,蔣兆和委托購買相機鏡頭一部,宋文治則委托雷館長為其朋友購買彩電,姚有多委托照顧趙樸初的侄女赴美國留學時經深圳與香港的相關問題等。
是思想也是藝術
今天,科技發(fā)展使得書信成為歷史,寫信變成種回憶。深圳美術館的這批信札,數量大,內容豐富,涵蓋的畫家多,在國內美術館比較罕見,特別是一些畫家?guī)缀鯖]有其他信札存世,顯得彌足珍貴。
透過這些信札,可以看到改革開放初期不同的藝術家對于舉辦展覽和藝術市場的不同理念,字里行間透露出當時畫家對于展覽、藝術創(chuàng)作、市場,甚至人生的態(tài)度。信札中一些現在讀來看似不重要的東西,也是時代風俗人情與社會風貌的反映。
信札是一種人們交流的方式,一種有溫度的記憶,文字所傳達的是訊息,是思想,也是藝術。
(作者為深圳美術館策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