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十月:迷宮中的燈盞
AI:作為一名傳統(tǒng)的現(xiàn)實主義作家,現(xiàn)在轉型成為新銳科幻作家,你怎么理解科幻小說?
王十月:談不上轉型。我也不認為我是科幻小說家,我不過借科幻之酒,澆自家塊壘。我的寫作,無論是傳統(tǒng)現(xiàn)實主義,還是魔幻現(xiàn)實主義,或者現(xiàn)在寫作的這組披著科幻外衣的小說,我都當作現(xiàn)實主義來寫。
AI:你對科幻小說了解多少?喜歡哪些科幻小說家的作品?
王十月:我?guī)缀醪蛔x科幻小說,但是喜歡一些科普類的書,比如曼吉特·庫爾的《量子理論》,約翰·格里賓的《尋找薛定諤的貓》,史蒂芬· 霍金的《大設計》,B· 格林的《宇宙的琴弦》,邁克斯·泰格馬克的《穿越平行宇宙》。我對這類書的愛好,甚于文學。另外,喜歡看科幻電影,前幾年有一部電影《她》,很好。科幻文學不是什么新鮮東西,在這一文學類型里,早已有了諸多經(jīng)典。國內(nèi)我知道的是劉慈欣這樣有著廣泛影響力的科幻作家。不過我只是在網(wǎng)絡上找來《三體》讀了一個章節(jié),不想讀,怕受他們影響。
AI:為什么想到寫科幻小說呢?是不是看這兩年科幻熱了跟風。
王十月:我寫作從來不跟風,反而喜歡逆潮流而動。和科幻熱撞一起,純屬意外吧。寫科幻小說這是我多年來的夢想,在1995年左右,我在武漢打工時,老板徐工,是中科院武漢物理所的,他介紹我看了一些科普類的書,從此迷上了現(xiàn)代物理學描述的世界。在十年前,我動手寫了一部長篇科幻小說《誘惑之書》,寫到十萬字時,因為出差中斷,后來就放下了。但我一直想著,什么時候把它再接起來。這幾年來,科技特別是人工智能的高速發(fā)展,逼迫我去思考這些問題,逼迫我換一種眼光打量這世界。
AI:說說你理解的現(xiàn)代物理描述的世界。
王十月:我很難描述,只能說,哪些點是讓我著迷的。現(xiàn)代物理,特別是量子物理描述的世界,是完全顛覆我們對世界的認知的。我們相信世界是客觀存在的。但是量子物理認為,世界并非單純客觀的存在,而與我們的主觀意識息息相關。人類主觀意識是客觀物質世界的基礎。從薛定諤的那只亦死亦活的貓,到諾貝爾物理學獎獲得者維格納的意識作用于外部世界,使波函數(shù)坍縮的論證,人類的意識,在過去被稱為唯心的東西,現(xiàn)在則被證明為唯物的。有科學家認為,我們生活在一個二維的世界里,三維世界,不過是人類大腦制造的幻覺。
AI:說說你正在寫的這些科幻小說吧。
王十月:到目前為止,我寫了四部中篇科幻小說,計劃寫五部,出一本書。然后,科幻中篇的寫作可能就告一段落了,也許會寫長篇的科幻小說。我沒看過別的科幻小說,不知別人怎么寫,我自己的想法,是要建立一個自足的科幻世界,這個世界里,有自我完備的規(guī)律,但歸根到底,我是要借科幻的書寫,思考當今世界的問題,思考人的問題。
AI:現(xiàn)在完成了幾部科幻小說?
王十月:我稱之為“未來現(xiàn)實主義”。第一部科幻小說《如果末日無期》,是思考人類永生這一命題的。第二部《子世界》(刊于《人民文學》2018年1期)的世界模型,則是基于這幾年發(fā)展迅速成的VR技術——虛擬現(xiàn)實和中國哲學對世界的認知。第三部《退之的故事》是一部寓言,關于蜂巢思維。第四部《大主宰》是一部游戲小說。第五部,還沒有寫,但已經(jīng)構思好了,會和當下生活貼很緊。
AI:許多大科學家,到了晚年,都皈依了宗教。這是為什么?
王十月:科學與哲學,與宗教,都在追問世界的真相。不過運用的手段不一樣。朱清時教授曾說,佛學研究的東西和自然科學不同,是宇宙的另一方面,是意識。他打了一個比方,說佛學和自然科學的研究就像爬喜馬拉雅山一樣,一個從北坡往上爬,一個從南坡往上爬,總有一天兩者要會合。而我甚至覺得,當自然科學爬上山頂時,也許會發(fā)現(xiàn),哲學早已在山頂?shù)戎覀兞恕?/p>
AI:你認為面對如此未知的宇宙,文學的意義何在?
王十月:人類生活在迷宮之中,卻從未甘心困守迷宮。哲學家在為人類走出迷宮尋找方向,自然科學家在為人類走出迷宮提供技術支持,而文學,是人類在迷宮中摸索時,陪伴我們的那一枚燈盞。是理想主義照進現(xiàn)實生活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