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建美湘繡作品《四羊方尊》

在中國語言文化里，繡花針一直是輕與巧的象征。繡花針有多輕？普通的稱重工具和稱重方法幾乎難以測量。就是這極為輕靈的繡花針，在中國工藝美術(shù)大師鄔建美的飛針走線之下，誕生了極為厚重的湘繡作品。

上世紀(jì)60年代，鄔建美出生于長沙沙坪鎮(zhèn)，這里是有名的湘繡之鄉(xiāng)。繡花是中國女性的傳統(tǒng)，在繡鄉(xiāng)尤其如此。一口銀針，十個玉指，百束絲線，繡出來的是世間百態(tài)，萬物風(fēng)華。耳濡目染，鄔建美從小就熟悉了這套工作。起初出于好奇，她會趁媽媽去做家務(wù)的空當(dāng)，跑去繡花架子上偷偷繡上幾針。偷繡了幾次之后，被媽媽發(fā)現(xiàn)了，并沒有責(zé)怪她，反而跟爸爸夸贊她手性不錯，繡花的機會逐漸多了起來，也不再是簡單的好奇和好玩。

上世紀(jì)70年代，長沙縣湘繡廠在沙坪鎮(zhèn)上設(shè)有湘繡站，鎮(zhèn)上的婦女經(jīng)常從站里接一點被面、枕套的刺繡活，往返繡站的跑腿活就讓小女孩來做。一次，媽媽讓鄔建美去湘繡站送“花”，再接“花”。沒想到鄔建美接了一個百子圖被面回來，把媽媽嚇壞了。要在被面上繡100個小孩，花費近百個工時，稍有不慎，不僅工錢沒有，還要倒賠被面、繡線錢。媽媽急得吃不下飯，鄔建美知道闖了禍，但也不肯服輸。她虛心向媽媽、姐姐和鄰近的老繡工學(xué)習(xí)，十里八鄉(xiāng)，會繡百子圖的人，都成了她的師傅。最后作品送到繡站里驗收，竟然被評上了三級，還拿了幾十元工錢回來，全家人都舒了一口氣。

1978年，鄔建美選擇了從事湘繡。1979年，她被選入長沙縣湘繡廠的湘繡培訓(xùn)班，開始接受正規(guī)的湘繡培訓(xùn)。1984年考進長沙市湘繡總廠，成為一名繡工。

湘繡擅長以絲絨線繡花，繡品絨面的花形具有真實感，素有“繡花能生香，繡鳥能聽聲，繡虎能奔跑，繡人能傳神”的美譽。但不是每個繡工都能成為大師。

憑著悟性和好學(xué)，鄔建美膽大心細(xì)，觸類旁通。樹上的鳥雀、塘里的鴨鵝、院子里的貓狗，她都會仔細(xì)觀察，繡出來的動物形象格外生動，毛發(fā)的色彩也更有層次。平日去公園散步或是外出考察學(xué)習(xí)，鄔建美最喜歡去觀察那些細(xì)節(jié)，諸如樹皮樹疤的紋理、少數(shù)民族姑娘裙子上的圖案，有時候也會用相機拍下來，研究用刺繡去表現(xiàn)的方法。

在鄔建美眾多作品中，單面繡掛屏《四羊方尊》《人面紋方鼎》《后母戊鼎》《龍虎尊》《虎食人卣》是她的得意之作。用湘繡表現(xiàn)出3000年青銅器的鬼斧神工，這在湘繡歷史上尚屬首創(chuàng)。

2007年，出土于寧鄉(xiāng)、我國現(xiàn)存最大商代青銅器四羊方尊回歸湖南的消息觸動了鄔建美：“為何不用湘繡去繡一幅四羊方尊？”在刺繡過程中，為表現(xiàn)出青銅器的質(zhì)感，鄔建美運用了8個色相、近百種色階變化的繡線，使用摻針、混針、滾筒針、散套針、齊針等針法，邊繡邊混色。而四羊方尊上那眾多類似羊角的祥云勾，只能用一絲線，甚至半絲線來繡。因針腳短、絲線細(xì)、摻入的色彩多，這幅僅90×70厘米的作品，鄔建美歷時兩年多才完成。文物專家震撼了，從來沒想到湘繡可以繡出如此逼真的四羊方尊。

2016年，鄔建美取材于中國國家博物館鎮(zhèn)館之寶后母戊鼎的形象創(chuàng)作的湘繡作品《后母戊鼎》被中國國家博物館收藏。

文化的傳承不是延長或者移位，其中既有衰減也有增量，有創(chuàng)新，才能有增量，有積累，文化才能賡續(xù)流傳。以刺繡表現(xiàn)青銅器，是鄔建美之于刺繡的獨特貢獻。鄔建美為傳承湘繡提供了增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