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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溫柔對待,敗筆也是人生風(fēng)景
來源:文藝報 | 徐廣慧  2018年03月19日14:34

 

我畫人物,總是從眼睛畫起。當(dāng)畫下眼睛的時候,充滿著失望,五官畫全,這雙眼方顯出靈氣。中間不斷地出現(xiàn)敗筆,又陷入失望,堅持畫下去才發(fā)現(xiàn),雖然與提前預(yù)想的不一樣,只要出現(xiàn)在畫中,竟真的不能過早地給出判斷。當(dāng)初覺得是敗筆的,等整幅畫畫完,才發(fā)現(xiàn),當(dāng)初所認(rèn)為的敗筆,居然是另一種風(fēng)格的美。

這樣說來,人生其實沒有敗筆。存在即合理。

臨摹老師的《惠安女》,畫了一幅在巖石上靜坐的女子。女子身后背景畫了一葉芭蕉,由于第一次畫,顏色調(diào)不好,葉子的舒展大小也拿捏不準(zhǔn)。開始畫成時覺得還可以,左顧右盼,想要使它更加完美,于是繼續(xù)在已經(jīng)完工的葉子上揮毫潑墨,終于把葉子給畫成了一汪黑潭。

后悔莫及,心中不禁生出感嘆。

感嘆一,過猶不及。感嘆二,顧大局。太注重小的細(xì)節(jié),很可能要喧賓奪主。

怎么辦呢,主體的人物畫得還算可以,總不能因為沒畫好背景就把畫了一上午的畫撕了吧。于是,在黑葉子將干未干時,加上重重的黃色,這樣葉子就顯出了淡淡的綠和淡淡的黃,至此,開始慶幸自己剛剛沒有破罐子破摔。

心中竊喜,靈感頓生,提筆在巖石上添了兩筆,兩塊巖石各出現(xiàn)一個福字。

畫得不算太好,整體看還可以。輕吁一口氣,一種從未有過的淡定和自信油然而生。暗暗感謝自己在畫畫的過程中,沒有因為出現(xiàn)意外的筆觸就此擱筆。給畫起個什么名字呢,提著筆立在畫前,神思天馬行空,猶疑不定,突然,一個句子出現(xiàn)在腦海里,就表達(dá)這次作畫的感受,于是就有了——《溫柔對待,敗筆也是人生風(fēng)景》。

漸漸領(lǐng)悟了老師的教誨。在自留地茶舍老師給我上第一堂課時說,一幅畫,用了怎樣的筆墨不重要,用了怎樣的技巧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這幅畫中表達(dá)了什么。這個,和寫小說如出一轍。老師還說,單純?yōu)榱水嫯嫸嫯嬀蜎]有意思了。畫畫其實就是提升自己的過程。

我畫畫有一個毛病,就是一幅畫從來不畫第二張。鋪紙,研墨,提筆,一蹴而就,畫成什么算什么,圖得就是個痛快。昨天畫的另一幅畫,一個女孩下樓梯,由于沒有把腿的彎度處理好,感覺女孩像個小偷,畏畏縮縮。怎么辦呢,左思右想,終于想出了辦法,叫女孩改穿裙子。興奮地把畫鋪好,唰唰唰,手抖墨落,裙子畫成。貼到朋友圈,竟有不少朋友贊嘆。得意之余,也有些許的遺憾。心想,現(xiàn)在不是流行鏤空的黑紗裙嗎?要是不坐實,用薄而透明的墨處理可能會更好。我老師施勝辰的老師是葉淺予先生,有一次我說,老師,您的畫和葉先生的真是如出一轍。老師慌忙說,要是和老師畫得一模一樣可就完了,要畫出跟老師不一樣的感覺才行。我知道老師所說的不一樣就是創(chuàng)新。我也想創(chuàng)新一下,在畫里加入自己的東西??墒撬枷脒t到,墨透紙背,這次是無法再改了。于是安慰自己,嘿,這樣也很好哇,穿了薄紗裙,就穿不了光滑的黑緞子了。

難得人生不是這個道理嗎?人生是單程路,不能重來。但是干嗎要重來呢?不管是寬闊的馬路還是田間小路,只要腳踏實地用心地走過,都是一次完美的人生旅行。這樣的旅行,一遍就夠了。大可不必一步三回頭,反反復(fù)復(fù),踟躕不前。也不要老跑到別人的路上。別人的路是別人的,不是自己的;自己的路是自己的,哪怕路上只盛開著一朵小花,也是為你而開,為你芬芳的。人生路上出現(xiàn)的意外,只是一個又一個的小插曲。就算是威力無比的通天颶風(fēng),也是人生路上不可多得的風(fēng)景呢。至于那痛苦,也僅僅是為了給你如蜜的人生做個比對。沒有錐心的痛苦,你就無法品味出如野草一般遍地葳蕤的歡樂有多甜。

人生美,不是美在已經(jīng)發(fā)生了什么,而是美在那些未發(fā)生的奇妙世界正像魔術(shù)師一樣等著我們。人生是不可預(yù)期的,誰都不能給人生畫一張地圖,按地圖上的軌道去走。即便能,那樣的人生,也真是太累太乏味了。

畫畫無所謂好壞,只要想表達(dá)的意思能出來,就大膽落筆,肆意潑墨。

人生也一樣。人生之路無所謂好壞。只要大方向不錯,就隨心所欲地走下去。累了就歇歇,歇好了就出發(fā)。能搭個便車就搭個便車,搭不上便車走著也不失為一種浪漫。

人生最重要的是活在當(dāng)下,包容一切,接納一切,以欣賞的眼光,溫柔對待每一天。

只要溫柔對待,敗筆也是人生的風(fēng)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