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年
我的祖父生養(yǎng)了兩個孩子,伯父是我爸唯一的兄弟,是我最親近的長輩,每逢過年的時候,無論多忙,我都要去他家拜年,今年也不能例外。
伯父住在離縣城八十公里開外的村子里,與我舅舅家相隔不到五里地,每次去村子里探望親戚,都是先探望伯父,再去探望舅舅。以前交通不便,每年都是年初二早上出發(fā),到村子后先在伯父家吃午飯,再去舅舅家吃晚飯,然后在舅舅家住一個晚上再回城里。自從買回了自家車后,雖然依舊是先探望伯父,但都是聊一會兒就走,再也沒有在伯父家里吃過飯了。
今年過年的天氣特別好,大年初二早上起來,已是陽光普照。吃過早餐,帶上母親準備好的禮物,我驅(qū)車出發(fā)了。
約莫走了兩個小時,快十點的時候,我來到了伯父的家。
伯父的家在老宅子的旁邊,是十年前修建的一棟單層水泥房,房子的外墻沒有裝修,在村子中顯得有些另類。
老宅子已經(jīng)有好些時間沒有人居住了,瓦面坍塌,墻體傾倒,雜草叢生,一片荒涼的景象。
伯父一個人坐在屋外的禾坪里曬太陽,低頭抽著煙。聽到越來越近的汽車發(fā)動機聲音,他抬起了頭,兩眼望著車子駛來的方向。
我將車停在他的旁邊,提著禮物從車上走了下來。
“伯父新年好!”
“好!好!”伯父回應(yīng)著,然后拉著我的手走進了客廳。
客廳里了無生趣,沒有孩子的嬉鬧,沒有大人們的談笑,連雞鳴狗吠的聲音也沒有,只有冰冷的鍋碗瓢盆堆放在桌子的一角。
“堂姐明天會過來嗎?”我問。
堂姐是伯父唯一的小孩,在我很小的時候,伯母就過世了,留下了年紀尚小的堂姐。為了不讓堂姐受到傷害,伯父一直沒有續(xù)弦,獨自將堂姐撫養(yǎng)成人。
堂姐很獨立,十多歲就在外面求學,之后走南闖北做生意。幾年過去,也算是小有成就。后來,認識了外省的堂姐夫,兩人談了幾年戀愛就結(jié)婚了。
對于堂姐的婚事,伯父從未有過任何的阻攔。雖然他明明不愿意唯一的女兒遠嫁他鄉(xiāng),但眼見著一個男人能將堂姐當作女兒一樣疼愛,知冷知熱,他覺得,自己的不舍在堂姐的幸福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
堂姐是在三年前出嫁的。堂姐出嫁了,伯父成了鰥寡孤獨的人。
聽到我的問話,伯父搖了搖頭,苦笑了一聲,回答道:“哎,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jīng),大老遠的,怎么能說來就來呢?”
“堂姐沒有給您打電話?沒有告訴您他們什么時候過來?”
“打了。可沒說上幾句,她的小孩就哭鬧了,于是就把電話掛了。也不知她那邊過得怎么樣?是不是也在想著家鄉(xiāng)的老父親?!辈赣謸u搖頭。
“堂姐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堂姐夫?qū)λ餐?,?yīng)該過得相當開心的?!苯舆^伯父遞過來的茶,我回答著。
我的話剛剛落地,伯父又是一聲嘆息,然后拉著我的手朝禾坪外走去。
“屋里冷,還是到外面坐坐吧?!?/p>
伯父讓我坐在他的身邊。剛坐下,他又從兜里掏出煙卷,抽出一根,點上。
村子里爆竹聲聲,震耳欲聾。明媚的陽光灑滿大地,一切顯得那么溫馨、喜慶。
我留意觀察著伯父,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前的一切似乎與他沒有任何關(guān)系。他不停地吸著煙,眼角里滿含著盈盈的淚光。
看到眼前的伯父,我的心里產(chǎn)生了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也讓我改變了原定的行程安排。我決定留下來,好好陪陪伯父,哪怕是短短的一個晚上。
村子里的爆竹聲此起彼伏,那聲聲爆竹傳遞著喜悅,報道著吉祥。但愿家鄉(xiāng)的爆竹聲能夠傳到遙遠的他鄉(xiāng),為堂姐送去祝福,帶來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