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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什么是現實,什么是當代小說
來源:文學報 | 黃孝陽  2018年02月23日09:00

我們已然置身于一個比《百年孤獨》還要魔幻百倍的匪夷所思的現實,這個現實還在不斷加速,且每一秒都比剛流逝的那一秒更快一點。我把這個現實稱之為知識社會。

如果說我們一直在追求真理的路上,那么這個真理只是創(chuàng)造,創(chuàng)造關于人類的種種。換句話說,傳統(tǒng)提供了我們的來處,創(chuàng)造提供了未來的維度,那是我們的去處。

很多人喜歡現實主義,我也喜歡,還熱愛。

但什么是現實?如果我們承認時間是構成現實的維度,那么現實也理應包括:過去、現在與未來。所謂現實三種。一種是作為歷史的現實,這個我們有汗牛充棟的記錄、詮釋和研究,是我們的來處;第二是作為當下的現實,一個正在進行時,我們寄身其中,如摸象之盲人;第三是作為未來的現實,被概率與邏輯描述。它是預期。預期改變我們的行為。

三種現實混雜糅合,猶如一杯被充分攪拌過的雞尾酒。公眾語境里的現實主義,通常只是第一種現實,也是當下多數小說家所處理的題材。如果說第二種現實是對第一種現實的復制,這樣做沒有什么問題,經驗還仍然有效,能夠繼續(xù)建構我們的日常。

歲月靜好,現世安穩(wěn)。

我也喜歡這樣,起碼有安全感,幸福指數可能還會更高。

但問題是,時間并沒有將我們溫柔相待。一個所有人都看得見的事實:

如果沿著人類文明縱向演化的歷程來看,把人類史分成四塊,狩獵社會、農耕社會、工業(yè)社會、知識社會。不難發(fā)現這四種社會結構所呈現的周期加速性。工業(yè)社會大致是幾百年,農耕社會是數千年,狩獵社會是上百萬年;也不難沿著這條軸發(fā)現所謂文明,是在不斷剔去眾多地方性知識的原始繁蕪,漸趨普適,全球同炎涼,是一個由分散到集中的過程。這兩點很有意思。暫且不論這條演化軸的或然性與必然性,這種社會結構的更替遞進,即人們通常說的大勢所趨,而每種社會結構的核心引擎與所呈現的圖景也是迥然相異。尤其是現在。

坦率說,一個百年前的古人若來到今天的地球,一定會以為自己來到一個匪夷所思的神奇星球。

這種現實為何涌現?(涌現,一個奇妙的詞語)

最直觀的兩個原因。首先是資本的全球性流動;其次是互聯網的興起。

平等是構成現代社會的基石。而資本無疑比權力更平等。資本的本質是數字及增殖,這種貨幣語言,通過對各種生產要素的組織及生產,使人類擺脫匱乏,進入相對有余。

資本對國族、膚色、語言的跨越,使人們看見更多的光與影、秩序與規(guī)則、地方性知識、民族志、宗教信仰,以及更為吊詭奇譎的斗爭與沖突。這種看見所帶來的“震驚”,使原本線性、可循環(huán)的如同日月更替的經驗世界發(fā)生斷裂、突變,大風驟起,雷聲閃電在云層后聚集出一個從未有過的圖景;這種“震驚”體驗還不斷沉淀為新的集體無意識,構成眾多碎片化的原型,形成文化生產的新驅動力。

互聯網則在基因層面改寫著人這個物種的屬性。它以一種狂飆突進的速度,徹底顛覆了原本被奉為圭臬的傳統(tǒng)價值體系。不再“程門立雪”的年輕人來到由圖像、符號、聲音、文字等所構成的賽博空間,“詩意地棲居”在這個多維的虛擬空間,并且互動。年長者則不無驚訝地發(fā)現,那些已成為他們的血他們的肉他們的骨的經驗,已經難以理解這個隨機性不斷增加,且日益扁平的社會結構。不僅是難以理解,反而常導致無知。在新的知識權力譜系中,他們很難再扮演傳道授業(yè)解惑的角色。

現實不再是原來牛頓力學里的那個現實。

人的數據化是一個趨勢。會有越來越多的人相信科學即真理,且是唯一的真理,而科技進步所提供的效率,天然地就與資本所渴望構建的消費社會相契合,財富的極大增加與各種消費品的迅速迭代,會不斷地強化人們對“科學即真理”的認知。不僅是世間之物,包括婚姻,乃至愛,皆可以用一個數理模型描述之,視作一個受認知局限、信息不完備、風俗、力比多的分泌量等因素影響的一個有限理性范疇的行為。任何事物(也包括欲望)皆可被量化,區(qū)別只在于計算方式是加減乘除還是矩陣運算。欲望不存在一個“到此為止”的刻度,當接近此刻度,它將變異、分裂、繁殖,產生新的欲望。

這是我們當下的現實。如何厘清它的結構、DNA片斷、肌肉纖維、內在的驅動引擎?

隨著人類從蒸汽機走向石油電機走向比特字節(jié),地球人基本擺脫吃不飽飯的狀態(tài),從一個匱乏時代進入了一個相對有余的時代。匱乏時代,王朝輪回。社會財富隨時面臨被清零的風險。這個田園牧歌式的現實其實是一個死循環(huán)。如果沒有工業(yè)革命的興起,我們恐怕還在這個循環(huán)里擊壤而歌,再回家一簟食一瓢飲。

“作為歷史的現實”沒有解決人的吃飯問題。細加剖析也不難發(fā)現,這個現實基本由人文思維體系所建構,是一個價值理性的范疇。

但今天我們能吃飽飯了。為什么能吃飽?有兩個最主要的引擎,一個是市場對資源相對高效的配置,另一個就是科技增長發(fā)的紅利。這兩個引擎都根源于工具理性。這迥異于文史哲的那種人文思維體系。不是區(qū)別,是迥異。是金庸小說中氣宗與劍宗的區(qū)別。過去氣宗說了算;現在劍宗一點點把對人類社會的支配權篡奪過來。我們今天所面臨的,是一個由工具理性建構起來的現實,大數據時代等概念都是它的投影,那個不斷循環(huán)的古典家園已然消失。

我們已然置身于一個比《百年孤獨》還要魔幻百倍的匪夷所思的現實,一個讓霍金也要發(fā)出警告說“強人工智能的崛起可能是人類遇到的最好的事情,也可能是最壞的事情,但我們還不知道答案”的現實。這個現實還在不斷加速,且每一秒都比剛流逝的那一秒更快一點。我把這個現實稱之為知識社會。一個知識生產呈指數級增長的塊莖結構,一個人可能真正獲得主體性(自由)的個人時刻,一個充滿不確定性與戲劇性的現代性景觀,一個“技術奇點”隨時可能爆發(fā)的前夜。

這就很要命了。我們的文學在這個母體或者說矩陣已被置換的今天,又該如何發(fā)言,什么樣的主題,什么樣的范式,即我們能不能找到屬于我們今天的唐詩宋詞,不是老祖宗的,不是“五四”一代人的,而是真真切切屬于當代中國人的觀念與修辭,這就對寫作者提出了新的要求。

知識社會有五種顯而易見的基本矛盾。

第一是知識體系的沖突。比如歐美頻發(fā)的恐怖襲擊事件,即根源于一個現代性的世俗社會知識體系,與一個中世紀的宗教社會知識體系的沖突。

第二是權力與資本的沖突。資本通過市場建構新秩序。它需要文本彰顯其意志,不僅僅是對商業(yè)活動的描述——它的胃口顯然要大得多,要把所有的書皆視為商品,并根據其可能盈利的多少進行價值重估。這就必然要與原來的權力話語產生沖突。所謂類型文學與嚴肅文學,即資本與權力各自的話語分娩。

第三是國族利益的沖突。國族是一個近代以來被苦心孤詣建構起的意識形態(tài),其根源在于傳統(tǒng),是文化差異,歷史記憶,語言與膚色,民族性與地緣等的總和。它通過汲取過去的力量得以凝聚人心,提供安全感、某種生活方式,使自身作為一個“共同體”得到生活于其中的同胞們的認同,是“諸神凋敝后,人的棲身之所”。

第四是技術與道德的沖突。蒸汽機的發(fā)明解決了一個人力匱乏的問題。電腦及互聯網的發(fā)明解決了一個人腦匱乏的問題,使知識生產呈指數增長。近百年來,不僅是物質財富,人類所創(chuàng)造的精神產品同樣是過去數千年的總和。技術正在從效率與平等兩個方面,建構自身的倫理,這將導致傳統(tǒng)道德體系的瓦解崩毀。有兩部電影《她》《機械姬》,即是對此命題的論述。

第五是代際沖突。比如我說被視為夾縫里的“70后”作家群,未來或許會被視為一個群星輩出的大時代。因為“70后”承上啟下,尤其是這個“下”。這個“下”不是一個上游到下游的關系,而是突變,是在中國從農耕社會到知識社會的大躍遷背景下的地震與海嘯。“70后”要面對那條經常被命名為“中國故事”的河流——狹義來說,即對國族的敘事;同時還要面對另一個由互聯網打開的對未來的想象,是蝴蝶效應、量子理論、大腦上傳等等——狹義來說,即是由科技進步打開的景深。我這樣說,“60后”不舒服,“80后”肯定也不爽。

這是現實,是我們的今天與明天??晌覀兊奈膶W遠遠落后于這個現實。余華寫過一本《活著》。書很有影響力,但這個“活著”的實質卻不無乏味。我們的小說要從這個乏味里走出來。人類史并沒有在福貴與那頭老牛相依偎處終結。我們要用一種前瞻性的目光來審視當下的現實,去理解塑造了這個時代的各種力量,比如現代性。

從上世紀八十年代始,就有一股“歷史終結論”的思潮,從此之后,構成歷史的最基本的原則和制度就不再進步了。這話又是什么意思?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孫悟空當了斗戰(zhàn)勝佛后,人的歷史就結束了。就算你再寫一次孫悟空造反,把大鬧天宮改成大鬧靈山,還是在這個窠臼里。西天就是最終的結果。人隨著對九九八十一難的經歷,他身上的各種可能性逐一消失,最后佛祖說法畢,就得按他指派的差使在靈山各守其司——若有逾越,即為墮落。

附和這個聲音容易,也會獲得普遍的掌聲。但對物理有點興趣的朋友,應該聽過開爾文勛爵在十九世紀末發(fā)表過的一篇后來成為物理學史上著名笑料的新年致詞,說“物理學只剩下一些修修補補的活”。而隨后不久即是X射線、放射性和電子的發(fā)現,以及波粒兩象性、狹義相對論、量子力學的建立。那次物理革命重構了人與世界的關系,使iPad、航天飛行、核電等成為現實。但物理學并未到此止步,相對論和量子力學之間的不相協調或無法統(tǒng)一等問題,意味著人對世界的認識,仍然是“路漫漫兮吾將上下求索”。

在這樣一個認知背景下,“歷史終結論”是不是有點太輕率了?

第一,這意味著人的匱乏,是哲學上的人之死。人的思想已經枯竭,所有的未來都能在已有的圖書館里找到,區(qū)別只是碳原子的排列組合。而“人之死”要大于尼采說的“上帝之死”。

第二,這意味著宇宙不應該像它目前所呈現的這樣遼闊,這種無垠性完全沒有必要。或者說,人對宇宙的理解已經接近終點(宇宙這種能被理解的特性是難以理解的),那個浩瀚的星空不是給人類準備的。

第三,這意味著人類歷史的進程是不受人類知識增長的影響,不管物理學家們是否能找到上帝粒子,建立起統(tǒng)一場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