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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陌書創(chuàng)作談:當回憶的多米諾骨牌往現實倒塌
來源:中國作家網 | 王陌書  2016年12月20日15:09

【作者簡介】

王陌書,1997年6月生于江西贛州,短篇小說和詩歌見載于《小說界》、《文藝風賞》、《麻辣》等雜志。目前寫有兩部長篇小說和一部短篇小說集,分別是《我們的我們》、《四季》和《玩樂時間》。

【創(chuàng)作談】

當回憶的多米諾骨牌往現實倒塌

文| 王陌書

從有記憶以來我就幾乎一直是個學生,內向、喜歡幻想,通過書籍、電影、新聞了解了抽象的世界。

小學開始我上課就經常走神,似乎我在世界的另一個地方以另一個身份活著,直到老師打斷我的幻想為止。那時我甚至仿照楔形文字創(chuàng)造了屬于我的文字。也許我是擅長做夢的動物,活在想象之中,我對一切在腦海中提出假設,得出了對愛情、生死、宇宙的結論。我憧憬過革命、婚禮、葬禮、新世紀……這些都是我的理想,只有寫作最接近現實,可以二者之間搭起了類似彩虹的橋梁。如果橋梁消失,那我只是一個人格分裂吧。

初中時騎自行車在周末去往另一個小鎮(zhèn),看另一所學校,路過另一些人,在別的集市上看不同的貨物。我那里是隔一天有集市,別的地方是三天或者五天。那些分布在鄉(xiāng)間的小鎮(zhèn)彼此孤立,既然每個小鎮(zhèn)都有自己的學校、警察局,那么我也希望每個小鎮(zhèn)都有一個和我類似的人,不過我從沒有遇到過。

每次騎單車出去半天時間就會回去,出去和回去我都不打招呼,我把這種短暫的旅途看做不聲張的、未被發(fā)現的離家出走。

我喜歡在小說中設置多個交叉的視角,每個人都看到了別人的悲哀卻看不到自己的悲哀——這恐怕是最大的悲哀。作品關注的是通過內心世界反映的外部世界,就像關注鏡中鏡。而這些強調了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它不僅會欺騙,還會誘導你步入絕望。

許許多多作品中,都會出現主人公與記憶中的過往糾纏不休的情景,我的小說也不例外。記憶與現實總是容易混淆,多年前的疑惑總是在多年后得到解答,總是寫關于過去的事情,以至于對于生活在當下有些不適應。

我喜歡制造與記憶有關的符號,高一的時候在寢室的暗處扯下一粒紐扣放下,后來換了七八次寢室,高三的快畢業(yè)的時候那棟樓封閉了,我用自己的鑰匙套開那把鎖,然后去取回自己的紐扣與自己的往事。我喜歡收藏,蟬褪下的殼、黑白照片、河水里的漂亮石頭、植物標本、郵票……都喜歡。高中的時候為自己的一生準備了十五支煙,抽完以后就再也沒有抽過了。

相較于讓人記住,我更擅長讓人忘記。

我暑假的時候會騎摩托車沿山路往偏僻的地方走,有一些荒廢的鄉(xiāng)村學校,本來是幾十個、上百個學生的地方變得空無一人,透過破碎的窗戶可以往室內看,翻蓋式的老式木桌、幾顆粉筆頭、毛澤東像……我在被荒草與藤蔓湮沒的門與門之間穿梭。我爸爸是教師,在許多地方教過書,這些荒廢的甚至變成養(yǎng)雞場的校舍他都出現過,他教過我的書,教過我同學的書,甚至教過我同學的爸爸的書。從他師范畢業(yè)、十八歲開始成為教師,過去了二十七年。去年暑假我也剛剛年滿十八,可我無法在我與他都出現過的校舍里,將兩個人,確切地說是兩代人聯(lián)系起來。

怎么說呢,在年輕人眼中存在諸多障礙物,由許多瑣屑堆積而成,如果沒有這些東西,生與死之間將太過于直接。而我,是以筆勾勒出自己人生中的迷宮,以自己的規(guī)則,自己的想法游戲人生。

在我看來,盡管文學已經被卷入信息化的浪潮之中,以前人類只可以大略地瀏覽百科全書,現在卻可以利用網絡大略地瀏覽我們的地球乃至宇宙,也許,現在的讀者喪失了對未知的敬畏。在21世紀,人們總習慣于用微信、表情、手機視頻來講故事不假,可這樣一來以前不會流傳也不值得流傳的東西被現代工具推廣到了動輒數十萬的人腦海里,以前應該被深刻記住的東西卻被很快地忘記。

這樣的社會注定是容易忘記別人與被別人忘記的社會,因為人類的頭腦變得像微信一樣需要每天更新,刪除過去以空洞的目光面對將來。而我的寫作,只是為了在飛速的時間里制造一個冷靜的節(jié)點。至少在目前我仍然相信寫作對于人類有存在的意義——雖然人類自以為自己的存在有意義,可我們對于宇宙而言只是新陳代謝的其中一種形式。我寫作的理由是,盡管前人的講述幾乎竭盡了寫作方式的可能性,但是,新出現的一代人必然對生與死、男與女、彼與此、日與夜……這些每一代人都必須面對的問題著迷,而作家則是每一個時代解釋這些問題的人,這種循環(huán)不是第三次工業(yè)革命可以打破的,所以我寫作,想要成為講述者之一。

【作品鏈接】

《近似無止境的徒步》

《藍色水族館》刊于《小說界》2016年第2期

《自由泳者》刊于《文藝風賞》2016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