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悲劇歷史詩篇——看滬劇《鄧世昌》

　　滬劇《鄧世昌》劇照

　　滬劇《鄧世昌》是一部英雄悲劇，也是一部歷史詩篇。鄧世昌是那個時代不甘屈服的中國人的一個代表，是民族精神的典型體現(xiàn)。造成鄧世昌悲劇的原因不是性格上的弱點，也不是宿命，而是當時的歷史環(huán)境。恩格斯認為，悲劇的沖突是“歷史必然的要求與這個要求實際上不可能實現(xiàn)”之間的沖突，鄧世昌反抗侵略保衛(wèi)祖國的行動代表了歷史必然的要求，但在當時的情況下不可能取得勝利。滬劇《鄧世昌》在有限的舞臺時空中真實地表現(xiàn)了當時的典型環(huán)境，在典型環(huán)境中塑造出具有典型性的藝術形象，因此作品具有現(xiàn)實主義的震撼力量。

　　甲午海戰(zhàn)是一段悲壯的歷史，它留給國人長久的痛。但歷史不是藝術。藝術作品必須把歷史轉(zhuǎn)化為詩，抒寫出歷史人物的情感�！多囀啦�》之所以感人在于作品充滿了濃郁的詩意，它的現(xiàn)實主義思想內(nèi)容與詩意的表達是緊密結(jié)合在一起的。導演陳薪伊認為，滬劇《鄧世昌》是一聲“百年孤獨——對生命的詠嘆” ，是一個和大海有關的故事。我們可以把《鄧世昌》看做歌詠大�！�—歌詠在大海中馳騁的英雄的史詩。有些寫與抗日有關的題材的作品常常停留在表現(xiàn)對侵略者仇恨的淺表層次上， 《鄧世昌》與這些作品是有高下之分的。

　　作品設計了一首貫穿全劇的主題歌：“東方升起驕陽，照耀無邊海疆。聽那大海歡唱，卷起豪情萬丈。 ”在序幕中是作為海軍學員操練的歌曲出現(xiàn)的。中國有了自己的軍艦，有了從船政學校畢業(yè)的第一批學員，這些年輕的學員懷著強國、強軍的夢想，確實是豪情萬丈的。剛剛畢業(yè)的鄧世昌就接受了帶船的重大任務，又兼洞房花燭，他的心中是充滿幸福感的。

　　但事情的發(fā)展并不像他所期望的那樣，而是步步遇到阻撓。為了給慈禧太后做六十大壽，朝廷三年里不準北洋海軍購買軍艦和槍炮，連補充裝備的費用都不撥給。朝中黨爭緊，水師內(nèi)斗狠，將領們心灰意冷，抽的抽，賭的賭，嫖的嫖。兵勇們鬧著要回家。而此時日本間諜已出現(xiàn)在中國的軍艦上，日本侵略中國的野心已經(jīng)暴露，但清政府的當權(quán)者卻認為日本人不會輕易動手。這就是當時的歷史環(huán)境。

　　鄧世昌感到痛苦、無奈，但他要盡力而為。 “我不能隨波逐流去沉淪” 。 “風再狂，雨再猛，浪再急，濤再洶，我也要逆風獨行去尋光明。 ”他的堅強的性格得到進一步顯現(xiàn)，人們也預感到他的悲劇結(jié)局不可避免。

　　他冒著違反軍紀的大忌去“越級上報” ，感動了好友劉步蟾，震動了李鴻章，特別是日本擊沉了中國租來的“高升”號軍艦，朝廷下了“迅速進剿”的圣旨，鄧世昌等在中國軍隊處于劣勢的情況下勇敢應戰(zhàn)，他們又唱起了“東方升起驕陽”的主題歌。這時他們是抱著“艦在人在，艦亡人亡”的決心唱這首歌的。

　　在最后的海戰(zhàn)中，旗艦定遠被敵軍擊中，鄧世昌的致遠艦上炮彈已打光，鄧世昌決定用沖角去撞敵人的吉野艦，水勇們再次唱起：“聽那大海歡唱，卷起豪情萬丈。 ”這首主題歌已是慷慨悲歌。大清的海軍失敗了，鄧世昌犧牲了，但這種英雄的豪情是不滅的，是貫通古今的。大海還是那片大海，但換了人間。今天唱這首歌既是對英靈的懷念和祭奠，也是對這種精神的繼承和弘揚。

　　豪情是作品的主旋律，同時作品也細致地描寫了鄧世昌對待妻子的柔情和對朋友的真摯感情。

　　史料中可能沒有留下多少關于鄧世昌妻子的記載，但劇作家、藝術家通過藝術想象為我們塑造了一位溫柔賢惠的女性形象“何如真” ，藝術真實要高于生活真實。她時刻關心體貼自己的丈夫，更理解自己的丈夫，“如真愛你更敬你，無悔做了軍人妻。 ”在如真已懷孕，但惡戰(zhàn)即將開始，又是鄧世昌的生日前夕，她不愿離開防地，“我只知多留一天也是好” 。而此時，鄧世昌也充滿對妻子的愛戀和愧疚。 “是我使你常寂寞，是我使你多憂懷。是我無暇將你陪，是我累你添憔悴。 ”無情未必真豪杰，在戰(zhàn)爭間隙這些感情的抒寫，使我們看到一個更有血有肉的鄧世昌，使作品在壯懷激烈的同時也氤氳著似水柔情，使這種詩意更能滋潤觀眾的心田。

　　這部作品之所以能取得成功，還在于創(chuàng)作者們在認識生活、理解歷史方面下了實實在在的功夫。據(jù)介紹，編劇之一的蔣東敏在動筆前到劉公島住了一個星期，查閱資料，參觀甲午海戰(zhàn)紀念館。由于研究了歷史，作家對筆下的人物就能有全面的理解，李鴻章、劉步蟾、丁汝昌等人物都沒有臉譜化，而是真實地揭示了他們復雜的處境和矛盾的心理。他們也都是這段特定歷史中的悲劇人物。特別是鄧世昌與劉步蟾之間友情的描寫，開闊了軍人的內(nèi)心世界。在生死與共的戰(zhàn)爭中，沒有戰(zhàn)斗友誼的存在是不可想象的。

　　劇組成員，包括主演朱儉、茅善玉，都到海軍基地去體驗生活，閱讀歷史資料，因而對人物能有深刻理解并產(chǎn)生強烈感情。朱儉說，他在排練時常常流淚甚至哽咽，那首主題歌不知唱了多少遍，但是“每當鏗鏘的旋律響起，我和同事們依然感到熱血沸騰。 ”茅善玉說，對何如真這個人物越演越愛。正是由于創(chuàng)作者對人物的深刻理解和對人物的愛，所以能在與導演、音樂設計等主創(chuàng)團隊的合作中，充分運用并拓展了滬劇的表現(xiàn)力。鄧世昌怒斥東鄉(xiāng)平八郎的大段唱，鄧世昌與妻子分別時的對唱各有不同的風格，都表現(xiàn)了滬劇唱腔的魅力。他們通過這些藝術手段生動地塑造出了在滬劇舞臺上不常見的藝術形象。戲劇理論家張庚曾說，是舞臺上的新生活、新人物推動了戲曲行當?shù)陌l(fā)展，推動了劇種的發(fā)展。 《鄧世昌》以自己的新風格，以它的陽剛之氣，為滬劇開了新生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