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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熟悉的陌生人——論秦腔版《狗兒爺涅槃》的改編得失

http://taihexuan.com 2016年01月29日10:07 來源:中國藝術(shù)報 王雨晨
  1986年版話劇《狗兒爺涅槃》劇照  1986年版話劇《狗兒爺涅槃》劇照
  秦腔《狗兒爺涅槃》劇照  秦腔《狗兒爺涅槃》劇照

  自話劇《狗兒爺涅槃》問世近30年后(1986年10月12日首演,刁光覃、林兆華執(zhí)導(dǎo),林連昆、王領(lǐng)、譚宗堯主演) ,由原作者劉錦云親自操刀改編,張曼君執(zhí)導(dǎo),李小雄、柳萍主演的秦腔版《狗兒爺涅槃》近日登上了首都舞臺,使得這部以新中國成立后中國農(nóng)村幾十年變遷為背景,筆觸飽蘸深情、人物刻畫入微、敘事手法新穎的作品繼2002年話劇版復(fù)排(梁冠華、陳小藝主演)之后再度與觀眾見面。

  宏大震撼的舞臺呈現(xiàn)

  舞臺上一片漆黑,沉寂中一根火柴劃亮,映出了陳賀祥(狗兒爺)的老態(tài)龍鐘、滿頭堆雪。這是話劇版令人難以忘懷的開場。而到了“吼秦腔”的舞臺上,開場則設(shè)計為三組老腔樂隊人物群像剪影,并伴隨有震徹云霄、驚天動地的“驚蟄化一犁,春分地氣通。旱天打響雷,圓俺一個夢! ”這一反差巨大的處理,為作品打上了鮮明的劇種烙印,唱出了全劇主題。

  在舞臺呈現(xiàn)方式上,秦腔相較話劇最大的不同在于運用龐大的歌隊展現(xiàn)原作中通過臺詞來敘述的劇情,如陳賀祥獨自一人去收割祁家的芝麻,他的原配媳婦(大虎的親娘)帶著孩子逃避炮火一場,再如公社大隊長李萬江帶人將陳賀祥的“菊花青”和氣轱轆車“歸堆兒”一場,都采用大量的群體舞蹈,以滿足當(dāng)下觀眾對于舞臺藝術(shù)視聽的需求,但我不禁懷念話劇版中狗兒爺獨自站在空曠的舞臺上說的那句“好大的糧食囤啊,就剩我,還有這個不怕死的蟈蟈……”

  舞臺呈現(xiàn)方式的選擇所引發(fā)的又一改動便是必須刪除被眾多老觀眾們奉為經(jīng)典的“狗兒爺哭墳”一場戲,這場戲既陳述了李萬江在馮金花的協(xié)助下,杯酒“釋”走了陳賀祥的土地、牲口,也表達(dá)了陳賀祥對爹的愧疚之情。試想,在秦腔中如保留該場戲,勢必需為陳賀祥在此安排大段剖析內(nèi)心的唱段,導(dǎo)致煞尾處“返家”一場的核心唱段地位受到影響。因此從全局的唱段布局角度考慮,刪除“哭墳”一場戲也就順理成章了。

  人物關(guān)系牽一發(fā)動全身

  縱觀全劇,作者基本保留了原作中的人物性格、故事脈絡(luò)和敘事方式,最大的劇情調(diào)整是將陳老漢(狗兒爺?shù)牡? “為贏二畝地與人打賭,活吃了一條小狗兒,還搭上了自己的性命”改為了“遭財主祁永年逼債,為護(hù)住自家二畝地,活吃小狗兒,抱恨身亡” 。這一改動對人物間的關(guān)系影響應(yīng)是深遠(yuǎn)的,使得筆者記憶中原本熟悉的人物有了些許的陌生之感。原作中陳祁兩家結(jié)下的恩怨,除了陳賀祥趁兵荒馬亂收割了祁家二十畝好芝麻外,就是他在祁家做雇工時因勞累不慎將大轅騾掉進(jìn)井里,被祁永年吊在祁家高門樓上水沾麻繩一通打。但陳賀祥提起這件事時也僅僅是說:“肉皮子壞了還能長起來,可惜了我那件剛上身的老寨子布的小褂兒叫你打爛了……”而秦腔版陳祁兩家則結(jié)下了“殺父大仇” ,這讓大虎(狗兒爺之子)仍然依原作迎娶祁永年之女小夢的情節(jié)缺少了可信度,也讓祁永年的鬼魂始終圍繞著瘋癲后的陳賀祥這一推動劇情時空轉(zhuǎn)換的關(guān)鍵設(shè)定缺少了依據(jù)。也許這正是作者砍掉了“陳賀祥帶領(lǐng)大虎、小夢跪拜門樓”的場次,并添加看似突兀的“成年后的大虎騎自行車與小夢商量拆門樓”這一場戲的原因。

  深入挖掘人物性格

  秦腔版在人物性格的深入挖掘上也不乏亮點,最具代表性的要數(shù)“聽窗戶根”和“返家” 。前者將原本的暗場戲轉(zhuǎn)做大篇幅展現(xiàn):屋內(nèi)是李萬江與馮金花新婚燕爾,屋外是瘋癲的陳賀祥身背長條凳追憶桃花樹下背回馮金花,這種真切的情景對比給演員的表演提供了廣闊的空間,也感染了現(xiàn)場的觀眾。

  后者原本就是全劇的華彩:不再瘋癲的陳賀祥見到了老年的馮金花,他讓李萬江“領(lǐng)弟妹回家吧” ,并說“俺那金花不回來了。是神,我給她修座廟,是鬼,我給她修座墳,就在我心里頭” 。秦腔版在此處為馮金花安排了大段唱腔: “我不是鬼,我不是神,我不要廟,我不要墳,我是天生一女人!人世上,爺們兒苦楚苦不盡,為什么,娘們兒比爺們兒還要苦十分? ”讓作品更具當(dāng)代對女性的關(guān)懷視角,不再是如前作所寫那般:“女人好比是墻上的泥皮,揭去一層還有一層,走了穿紅的,就有掛綠的。 ”“這地可不像媳婦,它不吵不鬧,不趕集不上廟,不鬧脾氣。小媳婦兒要是不待見你,就捏手捏腳,扭扭拉拉,小臉兒一調(diào),給你個后脊梁。地呢,又隨和又綿軟,誰都能種,誰都能收。 ”

  對馮金花的描寫在豐富的同時,也減少了馮金花改嫁李萬江前的兩處鋪墊,一處是她“家神招外鬼” ,說動陳賀祥入公社;另一處是馮金花與蘇連玉談起李萬江時忘情地說出“好漢無好妻,賴漢取花枝” 。這讓馮金花在偷玉米時被李萬江抓到,導(dǎo)致二人互生情愫這一場戲的情感轉(zhuǎn)換略顯生硬。考慮到該劇寫于上世紀(jì)80年代中期,意識流手法受阿瑟·米勒的《推銷員之死》影響頗深,這似乎應(yīng)是戲曲表現(xiàn)之長,但從現(xiàn)場的實際效果看,所呈現(xiàn)的時空對接、錯位、轉(zhuǎn)換等處理還未到酣暢的程度,為今后的修改留下了一定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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