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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飄雪的夜晚,上海話劇藝術(shù)中心在北京人藝實驗劇場為京城觀眾帶來他們首演于2003年的一出獨角戲《低音大提琴》 。因為沒有做太多的宣傳,這個戲平平靜靜地來了,平平靜靜地演著,卻給了筆者這個經(jīng)常看戲的人一個意外的驚喜。
起先,沒有看任何說明文字資料,僅僅知道這是一個德國的戲。觀劇時筆者隱約感覺到這個戲與德國小說《香水》有某種神秘的相通之處,一種情緒性的關(guān)聯(lián),一種對小人物的悲憫感……散場后,一瞧說明書,果然, 《低音大提琴》的作者與《香水》作者是同一人——帕特里克·聚斯金德,一位旅法德籍作家。1981年,聚斯金德寫出了自己的第一部舞臺劇《低音大提琴》 ,一炮而紅,該劇作為經(jīng)典保留劇目,在歐洲常年上演。不得不承認,聚斯金德是一位創(chuàng)作的天才。
《低音大提琴》從一個低音大提琴手的失眠之夜開始,他由失眠,講到了自己的事業(yè)、愛情、父母……一把碩大的低音大提琴,既象征了主人公的身份——樂團、乃至社會中微不足道的地位,也如同命運之神,左右了主人公的命運。在《低音大提琴》中,編劇借主人公的口,表達了對生存環(huán)境、對藝術(shù)環(huán)境的諸多不滿。
當主人公打開窗戶,批判那些嘈雜的城市噪音、那些沒完沒了的建筑工程時,觀眾何嘗不是心有戚戚焉。資本的推進,導致城市大規(guī)模拆遷、改造成為必然,西方在上世紀80年代走過的路,今天的中國也在走。
音樂會演出時,低音大提琴在樂團的座位,低調(diào)得不能再低調(diào),僅僅比定音鼓強少許,甚至還不如定音鼓吸引觀眾的注意。沒有人會關(guān)注低音大提琴手,即使他出錯了,也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而低音大提琴的美,它的代表性樂章,卻無人關(guān)注。在實用主義的年代,體型巨大、攜帶或者擺放都不便的低音大提琴,正如主人公所說,還沒鋼琴實用,至少鋼琴蓋上蓋能當家具,而漂亮的女歌手選鋼琴家做老公,至少能陪她練聲。
主人公學習低音大提琴,是因為12歲時家里添了小妹妹,他覺得失寵,然后就“自暴自棄”地去學冷門的低音大提琴。大學的女友終因他的“不靠譜”而離去,于是,他習慣了酒吧艷遇。當他覺得自己愛上樂團女高音時,卻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是不學無術(shù)的“色狼”團長的“囊中之物” ,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他打算孤注一擲……
曾有幾次,他對低音大提琴是抱怨的,甚至想把它扔出窗戶……可他最倒霉、最孤獨的時候,陪伴他的,只有低音大提琴。他也曾想過辭職,但失業(yè)意味著“喝西北風” ;或者離開國家級樂團,去一個二級樂團當“一哥” ,但到底難舍“國”字頭的榮譽。這就是愛恨糾結(jié)的人生。我相信,我們每一個人,對他的這種情感,都是十分理解的,因為他的困境,正是當代人的困境。
沒有人愿意被冷落、被漠視,沒有人愿意失戀、失業(yè),可生活就像開了一個大玩笑,你越認真,就越被嘲弄。 “我的生活和希望總是相違背……”王洛賓《永隔一江水》的歌詞寫透了這份無奈。低音大提琴手對女歌手的暗戀,終會消散,因為喜歡也沒有用,他沒有足夠的經(jīng)濟能力和社會地位來供養(yǎng)女歌手,這就是殘酷的現(xiàn)實。低音大提琴手懷才不遇,憤憤不平,最后也就只能像電視劇《黎明之前》里劉新杰的那句臺詞一樣: “我注定要做一顆釘子,爛也要爛死在這塊朽木里。 ”這就是無盡悲涼的人生。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扮演“低音大提琴手”的青年演員韓秀一,可以說是做到了他這個年齡段演員在舞臺上對自己的情緒、形體、動作、臺詞掌控的極致,出色地完成了這出獨角戲的演出。他的表演自然,該生活化的地方生活化,細致到每個毛孔都在演戲;該夸張的地方夸張,極富情緒煽動力。由此,筆者不禁感嘆,年輕一代話劇演員能夠很快與世界接軌,掌握一種更為清新、舒展的表演方式,掃除某種斯坦尼式的僵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