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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xué)的大敵是虛假,但很多人一下筆就露底,用假嗓子唱歌,非出自肺腑,情不真意不切,張口見喉,荒腔走板,甚者滿紙荒唐言。讀到這樣的文字,自然敗胃口,久而久之對編輯這個活計甚至產(chǎn)生厭倦之感。照理來說,沒有任何一位寫作人不想以真情實感打動人,而且每一個作家都想以真摯的文字贏得讀者。但吊詭的是,以真誠為至高準則的事業(yè),每每因虛假而被讀者唾棄。這是為什么?在筆者看來,因由大致有二,一是創(chuàng)作者本身的視野不足、境界不高,二是創(chuàng)作的動機不純。
作為編輯,有時候讀到一些文稿,從文字能力來說并不弱,卻總是讓人感到缺少一種應(yīng)有的文學(xué)品質(zhì),那就是坦誠的文心。而有的作者要么自囿于一些陳腐的觀念 或成見而不自知,要么深陷一種過時的創(chuàng)作范式而無力自拔,更遑論創(chuàng)新突破。讀到這樣的文字,真像嚼到發(fā)霉的花生,掃興又倒胃口。
還有一類文稿的弊病,在于創(chuàng)作動機不純,以某種外在的寫作目的為出發(fā)點,從某種外在的道德觀或意識形態(tài)出發(fā),持的是非文學(xué)的標準。須知,文學(xué)寫作是一種內(nèi)在情思的噴發(fā),展示的是一種生命層面的智慧,表達的是一種人生經(jīng)驗、真知灼見,而不是此一時彼一時的流俗觀念。
另有一些文稿則流于為文造情,蒼白貧血。我想這類作者大概患有“作家焦慮癥”,或那耳喀索斯自戀癥,為詩名、文名而焦慮,故而“為賦新詩強說愁”,他們的創(chuàng)作要么為作而作,要么裝模作樣,也都是極令人厭惡的文字。這類創(chuàng)作有一定的欺騙性,或者說用了障眼法,不容易被讀者識破。其實,他們的理路往往是“以學(xué)問為詩”,有知識而無情懷,缺乏鮮活的藝術(shù)色彩和力度,同樣是文字的贗品。
這些都是筆者在平時的閱讀中所觀察到的文學(xué)病象。有病的文風(fēng),有病的文壇。遺憾的是太多人不知道自己也是文學(xué)病人﹙當(dāng)然,也可能包括筆者自己﹚。
這是個意見紛紜的時代﹙注意,是意見不是真理﹚,人人都急著表達,且自以為真理在握。殊不知,往往都是一些人云亦云、似是而非的見解。早前,一個年輕詩作者發(fā)表了這樣的文字︰“靈魂有多么純凈,作品就有多美”,這句話說得真好聽,相信沒有多少人會質(zhì)疑。事實上,在微信朋友圈充斥著這樣的美言,都是耳熟能詳?shù)母哒。但是,筆者在此想問一句,這樣的表述有效嗎?我不知道世上有沒有純凈的靈魂,再說靈魂到什么程度是純凈的,又怎么衡量。她的美言倒讓我想到英國作家奧斯卡·王爾德的童話《漁夫和他的靈魂》。話說,年輕的漁夫愛上了美人魚,但美人魚卻認為他有靈魂而拒絕。年輕人為了得到她的肉體、她的愛,決定交出自己的靈魂,他找到神父表示寧愿不要天堂,也要得到她的愛,結(jié)果遭到神父的訓(xùn)斥并將他趕出教堂?鄲赖臐O夫后來通過女巫放棄了自己的靈魂,而實現(xiàn)與美人魚結(jié)合的愿望。后來靈魂不時來找漁夫,并以智慧、財富來引誘他,以回到他的身體中。漁夫并不為之所動,在他眼里,智慧、財富都比不上愛的價值。后來,漁夫終于為找到世間美人的腳而動心,因為他想替美人魚找到與之匹配的雙足。靈魂終于得到機會回到他體內(nèi),并引領(lǐng)他游歷不同的城市,干下一件又一件的壞事,可以說無惡不作。最后,良心未泯的他決定回到美人魚的懷抱,但已回不去了,相反在海邊見到美人魚的尸體。漁夫的心碎了,葬身惡浪之中。這是一個關(guān)于愛與靈魂的絕 佳寓言,意蘊豐富,讀者自可通過細讀品鑒其深意。在此,筆者想表明一點,王爾德對人性之善惡的理解,并非流于表面,而是深刻的洞察,道出靈魂的真相,所以他不是簡單地唱真善美的贊美詩。
由此,我們可以看到詩人與詩人之間的距離,靈魂與靈魂的距離。
我想,如果沒有對生命的深刻洞察,就不要輕言靈魂,也不要輕易為文。始終,功夫在詩外,要發(fā)出真實的心聲,恐怕還得有不凡的膽識與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