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益民：鐵血豪情 靈魂寫作

http://taihexuan.com 2015年11月30日10:07 來源：《時代報告.中國報告文學》 劉 斌

　　采訪手記：走進黨益民先生的辦公室，三件物品像磁石一樣吸引了我的目光：一件是一幅絲綢版的西藏公路地圖，另外一件是西藏雪域高原風景畫，還有一件是“眾人乃圣人”的書法作品。三件物品直接把我尋訪的探頭引進了黨益民的心靈深處。

　　盛夏八月，暑氣蒸人，見面落座后，黨益民先把手機放到茶幾上，然后又從褲兜里掏出一個黑色的小布袋，輕輕地放到手機旁邊。動作嫻熟，習以為常。他的目光專注、凝重，這一掠而過的動作全部收入了我的視線。我頓生一種感覺，小黑布袋里的物品在他的心里有著舉足輕重的分量，神秘的物品究竟是什么，是眼鏡？不像是；是鑰匙鏈？也不像。我忍不住單刀直入：“黨政委，您的小黑包里藏著什么寶貝？”他解開小黑袋的繩子，從布袋里取出一塊柔軟的折疊得整整齊齊的絲綢，豁然展現(xiàn)了一張地圖，原來是一幅西藏公里交通圖，上面密密麻麻的標注滿了大大小小的地名，精細標明著一段段的公里數(shù)。展開地圖后，他打開了話匣子：

　　“我從1982年當兵修建青藏公路，15年前，也就是2000年，西藏自治區(qū)交通廳老廳長把這副地圖送給我。我離開西藏后，先到北京，后到新疆，如今又到了東北，一直帶著這幅地圖。這種綢緞地圖，不怕折疊，不易破損，它已經(jīng)成為我生命中一件不可或缺的物品。

　　“我19歲進藏，修建青藏公路，西藏有我難忘的青春歲月，也掩埋著我們許多戰(zhàn)友。我深愛這片土地，深愛那里的自然風物和人文環(huán)境，懷念那些犧牲了的戰(zhàn)友。我先后進藏40余次，走遍了青藏公路，新藏公路和川藏公路。那些公路像多情的臂膀，將西藏緊緊擁抱，又像一條條搏動的血脈，聯(lián)結(jié)著內(nèi)地與西藏。西藏是我生命中難以磨滅，不能忘卻的記憶。每當我打開地圖，查看那些熟悉的曾經(jīng)戰(zhàn)斗過的地方，就激動不已，那激情燃燒的青春歲月，仿佛就在眼前。這張地圖承載著我心中化不開的西藏情節(jié)，寄托著我對西藏的深深的眷戀懷想。我到東北后，在零海拔的地方，時�；叵肽切└吆０蔚耐�事。對我來，西藏是永遠也走不完的。我覺得，西藏，就是我靈魂的棲息地。在西藏，我真正懂得了什么是生，什么是死，什么是生命的意義；在西藏，我真正體驗到了活著的艱難和死去的容易。在那里，我經(jīng)歷了許多次生死劫難，好幾次目睹戰(zhàn)友犧牲，但我卻無能為力。盡管我榮立過兩次二等功，11次三等功，但是我從來不敢以功臣自居，因為在我心里，那些戰(zhàn)友才是真正的功臣！”

　　好男兒俠骨柔情，一張地圖足見黨益民樸素的家國情懷，一片赤誠。一位央視資深記者想把這張不尋常的地圖帶回北京，送進博物館。黨益民說，它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離不開它。

　　強烈吸引我眼球的一副美術(shù)作品，掛在黨益民書柜左側(cè)，是他自己畫的雪域風情圖。畫面空靈，大氣，悠遠，意味深長，美輪美奐，背景是血色霞光，落日如輝，遠山圣潔，高聳刺天，圣湖清澈，湛藍如鏡，近前是藏家牧羊女，婀娜欲仙。沒有博大胸襟、寬廣視野，是畫不出這種畫來的。情不到深處，不會有如此的沖擊力，震撼力，大氣象，大境界。黨益民有繪畫的藝術(shù)天賦，筆下傳神，濃烈高遠，他的幾百幅作品都是雪域高原題材。西藏自然大美風光，淳樸的藏族同胞，虔誠的僧侶，藍天，白云，雪山湖泊，草原水澤，喇嘛廟，朝圣的老人和姑娘，畫的最多的是高原之舟牦牛。他說，解放軍開辟西藏公路時，牦牛和駱駝曾經(jīng)立過大功。西藏沒有公路之前，運輸主要靠牛羊駝隊。一只黃羊駝十公斤，一只牦牛駝五六十公斤。它們的堅韌、吃苦、耐勞，是藏族同胞優(yōu)秀品質(zhì)的象征。所以喜歡畫它們。

　　黨益民的幾百幅美術(shù)作品各具特色，沒有相同的一幅，他創(chuàng)作的西藏老阿媽、轉(zhuǎn)經(jīng)桶的老人、無人區(qū)牧羊女、打酥油茶的小姑娘都惟妙惟肖，呼之欲出。那份淳樸、滄桑、自然、慈悲，那份美艷、逼真、造化，只有從心底迸發(fā)出大愛真愛的質(zhì)感凝化，才會油然而生。中國美術(shù)界一位權(quán)威人士看了黨益民的畫作后說，難得雄奇，寸尺寸金。但是，黨益民頭腦十分清醒，他說我行文作畫，只為陶冶情操，抒發(fā)情感，我退休前堅守“三不”：不出畫冊，不搞個人畫展，不賣畫作。

　　黨益民多才多藝，上個世紀90年代，他寫過一篇散文《西藏，靈魂的棲息地》在散文雜志頭題發(fā)表，還寫過《仰望高原》等許多有關(guān)西藏的散文，陸續(xù)在《人民日報》《解放軍報》發(fā)表。他說，在西藏看到高聳的雪山，廣袤的草原，看到堅韌、默默勞作的牦牛，我一切都想通了，靈魂得到了凈化和洗滌。仰望那神奇的雪域高原，頓生敬畏敬仰之感。英雄豈止在戰(zhàn)場，忠誠隨時皆可見。軍人的血性，不光在戰(zhàn)場上拼殺，更多時候體現(xiàn)在和平年代、建設時期，在高原、荒漠、海島的默默堅守、奉獻和犧牲。而這種堅守的時間更長，困苦更多，更需要精神力量、堅韌毅力和犧牲奉獻�？粗�這幅畫，想到黨益民的《一路格�；ā�、《用胸膛行走西藏》、《守望天山》、《父親的雪山，母親的河》，我找到了黨益民的創(chuàng)作動力和激情源泉。

　　吸引我眼球的第三個物件是一幅“眾人乃圣人”的書法作品，掛在黨益民的辦公室門口右側(cè)。黨益民說，眾人乃圣人，是母親生前經(jīng)常講的一句話。這句話有三層意思：眾人說你是圣人，你才接近圣人；眾人里面有能人、圣人；你要想接近圣人，就要虛心向眾人學習。母親時常告誡他，不要看不起任何人，更不要欺負窮人。窮人也是人，窮人也有自尊，窮人里也有能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耐心聽別人說，就會學到許多東西，從這個人身上學一點，那個人身上學一點，天長日久，你的長處就多了，本事就大了。黨益民把母親的這句話掛在辦公室，作為自己的座右銘，進門能看到，坐下來能看到，出門還能看到。一天看幾遍，時刻警醒自己，告誡自己，鞭策自己。

　　黨益民說，他的母親還告誡他，人的一生要學會“吃苦、吃虧”這四個字，吃苦是做事的基礎，不能吃苦，很難成功。吃虧是做人的基礎，不想吃虧，只想索取和收獲，很難走得比別人更遠。

　　“鬧紅”：文學書寫革命史

　　劉斌：黨副政委，我們先從您的最新出版的作品談起吧。您的長篇小說《根據(jù)地》先是在《中國作家》今年第五期發(fā)表，現(xiàn)在已經(jīng)由由陜西太白文藝出版社出版發(fā)行，向您表示祝賀。這部作品是您積淀10年完成的，是第一部全景式再現(xiàn)陜甘邊革命根據(jù)地創(chuàng)建歷程的鴻篇巨制，可以說填寫了黨史軍史的空白。請介紹一下這部作品的創(chuàng)作情況。

　　黨益民：好的，這是一部革命歷史長篇小說，立足于陜甘邊區(qū)革命斗爭的真實歷史，再現(xiàn)劉志丹、謝子長、習仲勛等老一輩革命家創(chuàng)建陜甘邊革命根據(jù)地的艱苦卓絕斗爭歷程，講述陜甘邊紅色武裝力量長達10年的“鬧紅”史。我的家鄉(xiāng)在陜西富平縣老廟鎮(zhèn)，小時候經(jīng)常聽村里的老年人講當年“鬧紅”的故事。當年，我們富平出了兩個人物，一個是習仲勛，一個是胡景翼。胡景翼是國民革命軍第二軍的軍長，他在擔任陜西靖國軍司令時，在富平莊里鎮(zhèn)創(chuàng)辦了“靖國軍陣亡將士子弟學校”，后改名為立誠學校。習仲勛當年在這所學校上學時，受到革命的熏陶和影響，跟隨老師嚴三木開始“鬧紅”。

　　劉斌：“鬧紅”的意思是鬧紅色革命？

　　黨益民：對，就是紅軍當年鬧革命。我們富平地處關(guān)中平原和陜北黃土高原的交接地帶，獨特的區(qū)位和地理地貌為“鬧紅”創(chuàng)造了有利條件。當年習仲勛和劉志丹在陜西照金建立了根據(jù)地，后來又北撤到甘肅南梁，這本書就是寫這個時期的革命斗爭故事。最初的書名就叫《照金》，后來經(jīng)過斟酌，覺得《照金》盡管知名度很大，但用這個書名不能涵蓋作品的全部內(nèi)容，最后定名為《根據(jù)地》。陜甘“鬧紅”很曲折，長達10年之久。但一直沒有人全面系統(tǒng)地去研究、去書寫，可以說是革命斗爭史上的一段空白。我零零散散的聽到老人們講了一些故事，很多年前就產(chǎn)生了書寫的興趣，但一直沒有動手去寫。直到2005年6月，從一位老紅軍的家人那里得到一套陜甘邊革命歷史資料，才開始認真研究，決心要寫這段歷史。我利用假期到當年劉志丹、謝子長、習仲勛等老一輩革命家“鬧紅”的照金、南梁地區(qū)進行實地考察、采訪，收集了大量的第一手資料。2010年春節(jié)，陜西新華出版?zhèn)髅郊瘓F，太白文藝出版社社長黨靖，邀請我創(chuàng)作一部反應陜甘邊根據(jù)地的長篇小說，我們不謀而合。但我心里還是有些顧慮。

　　劉斌：說說你的這些顧慮。

　　黨益民：當時我有三個擔心，一是擔心不好把握，比如：三嘉塬繳槍、紅軍南下全軍覆滅，省委主要領導被捕叛變，肅反擴大化等等。這些事比較復雜又非常敏感。二是擔心題材重大，出版審查比較麻煩。果然，書稿完成后，審查了兩年半，經(jīng)過了四次修改。第三，擔心創(chuàng)作的時間無法保證，你都看到了，我一直在一線帶兵，寫作都是晚上與雙休日等業(yè)余時間。我擔心有突發(fā)任務，難以保證創(chuàng)作時間。另外，還擔心長期加班加點，身體吃不消。但我最后還是接了這個活。

　　劉斌：您的第一個擔心是怎么解決的？

　　黨益民：一是認真查閱史料，二是實地調(diào)查采訪。2011年，我在國防大學學習期間，利用了大量的課余時間，到圖書館查閱有關(guān)中央紅軍長征到陜北之前，陜甘邊紅色政權(quán)長達10年的鬧紅史料，做了大量的摘錄筆記，寫了十多萬字的創(chuàng)作構(gòu)想。2012年夏天，我又利用在西安政治學院參加全軍紀委書記培訓班的機會，到陜西省圖書館、文史檔案館和幾個大學的圖書館，查找有關(guān)資料。特別是登門拜訪了劉志丹的女兒劉力貞老人。為了增強對鬧紅根據(jù)地的感性認識，核實歷史真相，感受體驗根據(jù)地人文地貌，我又專程到照金、南梁和陜北地區(qū)實地考察。

　　劉斌：看得出你是一個很嚴謹?shù)淖骷�，而且很有激情和責任感。情感蒼白難以寫出佳作，自己不感動，肯定感動不了讀者。

　　黨益民：沒有嚴謹?shù)膽B(tài)度，很難寫出好作品。2013年10月，上級擬將我從新疆調(diào)往沈陽工作，待命期間，我有半個月的假期，我專門回到我的家鄉(xiāng)陜西富平縣，我想在習仲勛出生和安息的地方，最后完成這部作品。同時，我還要照顧患病的母親。我白天照顧母親，晚上寫作。我每天凌晨兩三點悄悄起床，一直寫到天亮�，F(xiàn)在，母親已經(jīng)去世一年了，她再也看不到我寫的書了，再也不能對我說“你慢慢寫，別太辛苦，注意身體”之類的話了。我想，母親如果地下有知，知道《根據(jù)地》問世的消息，她老人家一定會感到欣慰。10月15日，我終于寫完了書稿，那天正好是習仲勛誕辰100周年紀念日，我和妻子早早起床來到習仲勛陵園，第一批走進習仲勛陵園，向習老敬獻了花圈。我站在習老的墓前，默默地說：習老，我終于寫完了《根據(jù)地》，我用這部書向您致敬，向當年陜甘邊革命根據(jù)地的英烈們致敬！

　　劉斌：《根據(jù)地》塑造了諸多個性鮮明，形神兼并的人物形象，文學的表現(xiàn)了陜甘邊鬧紅這一鮮為人知的歷史情景。給我們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紅色印記。

　　中國作協(xié)副主席何建明評論說：“黨益民歷經(jīng)10年，潛心研究陜甘革命根據(jù)地創(chuàng)建歷史，五易其稿創(chuàng)作完成此作品，其治學精神和創(chuàng)作態(tài)度尤為可貴。他獨具慧眼，深刻把握歷史脈搏，生動形象、客觀全面地再現(xiàn)了鮮為人知的陜甘紅軍斗爭史，作品因其真實性、復雜性、揭秘性而撼人心魄�！陡鶕�(jù)地》填寫了文學書寫中國紅色歷史的一個空白，是黨史軍史的生動讀本。”

　　中國報告文學學會副會長李炳銀評論說：“劉志丹、謝子長、習仲勛等共產(chǎn)黨人親手創(chuàng)建的陜甘邊革命根據(jù)地，曾經(jīng)是點燃北中國革命火種和擔負保存中國革命力量的火炬與搖籃，亦是中國革命再出發(fā)的故鄉(xiāng)和橋頭堡。著名軍旅作家黨益民滿懷敬仰深情，以此為題材背景創(chuàng)作的長篇小說《根據(jù)地》，真實深入和生動藝術(shù)地文學再現(xiàn)了陜甘邊根據(jù)地曲折坎坷的創(chuàng)建歷程、艱苦卓絕的革命斗爭精神，具有宏大壯闊的敘述架構(gòu)、激情詩意的藝術(shù)表達個性、準確形象的描繪語言，是革命歷史題材文學創(chuàng)作的一部非常出色的中國故事再現(xiàn)，是中國當代文學的又一重大收獲�！�

　　著名軍旅作家王樹增評論：“黨益民是位卓有成就的當代作家，他的作品呈現(xiàn)出美學意義上的兩極：堅實的現(xiàn)實主義風格和極具想象力的浪漫主義激情，尤其在對民族歷史和人文精神的深度寫作上，顯示出其深厚的文學功底和藝術(shù)才華�！陡鶕�(jù)地》的推出，既沿襲著歷史寫作的風格，也飽含了對文學意義的新的詮釋與探索。從這個意義上講，這部作品遠遠超出了歷史事件和故事敘述的文本范疇，作品以新的視角引領我們在回望歷史之時，前所未有地關(guān)注今日中國。這種引領和關(guān)注，就是這部作品的時代意義與文學價值之所在�！�

　　著名作家賈平凹評論：“黨益民是一個軍人，也是一個優(yōu)秀作家，近年來創(chuàng)作了不少在全國有影響的好作品。他離家多年，骨子里卻還是‘生撐愣倔’的陜西人。我每能從他的作品里讀到剛性、韌性，和一種向上的力量。《根據(jù)地》更是如此，讓我們看到了陜甘‘鬧紅’的艱難，看到了一群剛性十足的陜西人，并深為其精神所感動。”

　　著名評論家李星：“由劉志丹、謝子長、習仲勛等人創(chuàng)建的陜甘革命根據(jù)地，在中國共產(chǎn)黨所領導的紅色革命歷史上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軍旅作家黨益民經(jīng)過數(shù)年研究、走訪、實地考察所創(chuàng)造的長篇小說《根據(jù)地》，全景式地展現(xiàn)了這塊紅色根據(jù)地的創(chuàng)建歷史，再現(xiàn)了劉、謝、習等人的豐功偉績和崇高形象。上個世紀二、三十年代中國社會大歷史的真實，陜甘邊社會、自然、民情風俗、地理環(huán)境的真實，敵我之間尖銳復雜的軍事政治斗爭情景，起伏跌宕、扣人心弦，讓人仿佛回到那個驚心動魄、關(guān)系民族命運前途的時代。正因為如此，革命先輩的理想信念、人格品質(zhì)躍然紙上，高山仰止。從本書質(zhì)樸的文風和對各色人等的情感描述中，我們也不難感受到作者真誠、樸素、正直、善良的黃土大地一樣的情懷和人格……”

　　評點多多，不一一列舉。文學要有深厚的生活積淀，要有赤子般的真誠，還要有發(fā)自心底的徹悟和冷峻的藝術(shù)思索。請您談談《根據(jù)地》創(chuàng)作感受。

　　黨益民：感受很多，歸結(jié)到一點：文學化的表現(xiàn)。我黨我軍革命歷史，必須秉承忠于史實而又藝術(shù)再現(xiàn)的創(chuàng)作原則�！陡鶕�(jù)地》無疑是革命歷史敘事，在這部作品的創(chuàng)作過程中，我始終告誡自己，要做到以下幾點。第一，尊重歷史，真實是底線，也是原則。寧可少寫，不能胡寫；寧可少說，不能戲說。第二，情節(jié)處理上“大事不虛，小事不拘”，大事是指歷史有所記載的人和事，他們是構(gòu)成歷史敘事的基石和主流，不能隨意虛構(gòu)；小事是指根據(jù)歷史背景合理虛構(gòu)一些無足輕重的小人物和小細節(jié)，使小說文本具有生動性和豐富性。第三，要注重作品的文學性，革命歷史小說需要藝術(shù)的講述歷史，只有這樣方能產(chǎn)生吸引力和感染力，增強文本的可讀性。當然這是我創(chuàng)作上的追求，未必能夠完全達到。

　　劉斌：駕馭一部長篇需要多方面的素質(zhì)和能力，其中選擇結(jié)構(gòu)和敘事方式十分重要。簡要說明一下《根據(jù)地》的結(jié)構(gòu)和敘事方式。

　　黨益民：是的。我認為長篇小說創(chuàng)作的關(guān)鍵在于給故事找到一個合理的結(jié)構(gòu)，在這本書的創(chuàng)作中，我采取了先點后面、線面結(jié)合、多線交織的敘事結(jié)構(gòu)。所謂點，就是從每個人物的初期革命經(jīng)歷寫起。人隨事來，事了人去。所謂線，就是分出多個事件的線頭，一條條捋順，然后再把這些線頭捏到一起，擰成一股，向前推進。所謂面，就是先寫陜甘邊根據(jù)地，再寫陜北根據(jù)地，然后把兩個根據(jù)地重合在一起寫，全景式的再現(xiàn)根據(jù)地的歷史總體面貌。在敘事的策略方式上，我設置了兩條情節(jié)線，一條是敵我雙方的正面交鋒，一條是不見銷煙的地下斗爭。前者著眼于敘事的真實性和慘烈性，后者注重敘事的懸念性和可讀性，這樣既能凸顯個體的人生傳奇，又能將眾多的歷史人物匯集在一起，呈現(xiàn)出歷史進程中的多樣性和復雜性。

　　天路：高原血脈寫忠誠

　　劉斌：您的《用胸膛行走西藏》榮獲第四屆魯迅文學獎，第三屆徐遲文學獎，第十屆全軍文藝一等獎，此書被選入《中國報告文學精選》，翻譯成英文發(fā)行海外。今天，我們再討論一下這部作品，這對于弘揚老西藏精神更有現(xiàn)實意義。

　　文學評論界對這部作品評論很多，評論它是飄搖在天路上的不倒經(jīng)幡。廣大武警官兵評說您為高原筑路英雄樹立了一座永遠的豐碑，影響和激勵著一批批熱血戰(zhàn)士。我知道，時隔多年，您一直深情地懷念西藏。

　　黨益民：非常懷念。我剛?cè)胛闀r的是基建工程兵，后改為武警交通部隊。我修了7年青藏公路，先后40多次進藏；后來又到北京，幾乎每年都要進藏；再后來我到新疆任職，在那里干了六七年；現(xiàn)在，我又到東北來任職。我這個關(guān)中人，一直在關(guān)外，現(xiàn)在雖然在低海拔的東北工作，但是腦海里經(jīng)常浮現(xiàn)的還是高海拔地區(qū)的往事。

　　進出西藏的路我都走過，而且走過很多次。每走一次，我的靈魂都會得到一次凈化。我的身心像被鋪天蓋地的皓雪搓洗過一樣，抹去了世俗的浮躁與污穢；心靈的窗戶像被富有質(zhì)感的祥云擦拭過似的，坦誠清純?nèi)绺咴�湛藍的天空。感覺里，我屬于西藏，屬于川藏線。走在進藏的路上，我能感覺到西藏血脈在怦然跳動。我的似乎那里的陽光融化掉了，變成了那里的一塊山石，一行無跡的腳印，一聲神鷹的鳴叫。在那里，我深切地體會到了活著的艱難和死去的容易。

　　劉斌：往事、經(jīng)歷是作家創(chuàng)作開掘的資源，往事永遠不是過眼云煙，去過西藏的人都會有刻骨銘心的記憶。我也去過西藏，到過布達拉宮、大昭寺、八廓街、羅布林卡，西藏的陽光、藍天，藏族同胞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您在西藏那么多年，一定去過許多地方吧？

　　黨益民：當然。(黨益民一邊在地圖上指點，一邊興致勃勃的給我講)西藏共有五條大的交通大動脈，從青海西寧經(jīng)過格爾木到拉薩叫青藏線，平均海拔高度4000米。從四川成都到拉薩，北線長2412公里，南線長2146公里，叫川藏線。從新疆葉城到西藏阿里全長2800公里，叫新藏線，中間要經(jīng)過無人區(qū)。這三條線，我都工作和生活過。在青藏公路和川藏公路之間，還有一條黑昌公路，也是我們部隊八十年代改建的。還有一條從云南下關(guān)經(jīng)香格里拉到西藏芒康的公路，叫滇藏線。被稱為“黃金通道”的中尼公路，其實是川藏公路的沿線，從拉薩經(jīng)日喀則到尼泊爾邊境。

　　西藏以前沒有公路，1954年5月，慕生忠將軍帶領1300人修建了青藏公路，當時叫急造公路，能通車就行。后來，我們基建工程兵對這條路進行了改建，鋪設了柏油路面，成了國家的二級公路。當年修筑川藏公路非常艱難，以18軍為主力的包括地方工程隊和民工11萬筑路大軍，用了4年半的時間修建完成。為修建這條公路，先后有2400官兵和民工犧牲！近幾十年來，我的老部隊——武警交通部隊，幾乎參加了西藏所有公路的修建、改造、養(yǎng)護任務。1974年至1983年，我的老部隊還根據(jù)毛主席“搞活天山”的指示，用十年時間，修建了天山獨庫公路，打通了新疆南北大通道。

　　劉斌：您對西藏公路情況了然于胸，能看出您對西藏很有感情。文學源于生活，介紹一下你第一篇有關(guān)西藏的文學作品的產(chǎn)生情況。

　　黨益民：我當兵之處在唐古拉山腳下的通天河施工，整天推著手推車運砂石料。新軍裝舍不得穿，怕磨壞了，留著探親休假的時候才穿。我們在工地上只穿破舊的工作服，棉衣里的棉花都露出來了。有一天，我突然暈倒在地，幸好戰(zhàn)友們發(fā)現(xiàn)早，把我從死神那里給拽了回來。那是高強度的勞動和強烈的高原反應造成的。不光是我，許多戰(zhàn)友都有這樣暈倒的經(jīng)歷。有的暈倒后就再也沒有爬起來。有一個新兵，剛被兵車拉上高原，他從車上跳下來，暈倒后就再也沒有醒來。我們部隊當年修筑青藏公路，先后犧牲了幾十位戰(zhàn)友。

　　我上高原的第二年，聽到一個真實的故事：有一次大雪封山，一輛運輸物資車輛被大雪困在半路上，駕駛員連冷帶餓暈倒在駕駛室里，是路過的藏族大姐把他背回帳篷，把他的雙腳抱在懷里暖了半夜，這個戰(zhàn)士才漸漸蘇醒。我把這個感人故事寫成一篇短篇小說《姐弟情》，在西藏日報刊登了整整一版。這就是我的處女作。

　　劉斌：用生命穿越天路，用胸膛行走西藏，一路留下了那么多血性豪情的文字。《用胸膛行走西藏》的那些故事都是你親歷的嗎？

　　黨益民：大部分是我親歷過的，也有一些是我?guī)资�年積累的戰(zhàn)友的故事。2004年七八月間，因為工作需要，我從北京出發(fā)，經(jīng)過新疆，從新藏線起點葉城一路往上，穿越阿里無人區(qū)到達拉薩，然后又從拉薩沿川藏線回到成都，整整走了38天。我一路走一路采訪。路過岡底斯山的主峰岡仁波齊山下我們一個中隊時，因為那里海拔很高，剛來中隊的一些新兵對高原有恐懼心理，為了給他做榜樣，我圍繞海拔6000多米的岡仁波齊峰轉(zhuǎn)了一大圈，用了13個半小時，步行了58公里。我想向戰(zhàn)士們證明：高海拔的無人區(qū)并不可怕，我們完全可以生存下去。這是我對自己的挑戰(zhàn)，也是對生命極限的挑戰(zhàn)。

　　劉斌：聽說你那次后來病倒了，可你還是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抱病堅持寫完了《用胸膛行走西藏》這部書。

　　黨益民：是的，這次由于連續(xù)奔波體力下降，沒有走完川藏線就病倒了。重感冒。在高原，普通感冒有時也會很要命，我就親眼看見過戰(zhàn)友因感冒引發(fā)肺氣腫，導致心力衰竭而死亡。那次我感冒很重，日夜咳嗽，吃藥輸液都不管用，一直咳了兩個多月。我現(xiàn)在只要一感冒就咳嗽，而且沒有一個月好不了，就是當年在西藏留下的病根。那次我回到北京后，沒有停留，一邊咳嗽，一邊寫作。我堅持寫了兩個月，一氣呵成，完成了20多萬字的長篇報告文學《用胸膛行走西藏》。我是業(yè)余寫作，白天工作，晚上等別人下班后才一個人留在辦公室寫作。因為一直生病，身體很虛弱，又工作又寫作，患上了腰肌勞損。有時寫的深夜，從椅子上都站不起來。父母聽說我病了很久，很不放心，趕來北京看我。母親看見我的樣子很心疼，流著淚說，兒子，我沒想到你會這么苦，你干好工作就行了，干嘛要加班寫作？我給母親講了幾十次進藏的經(jīng)歷，講了那些犧牲的戰(zhàn)友。我說，我不把他們的故事寫出來，我的良心會不安。母親沒有再說什么，她讓我趴在床上，然后和父親給我的腰部抹藥。父母來看我，我沒陪他們逛過一次街，卻讓年邁的他們反過來照顧我。我趴在那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劉斌：那你為什么不休息一下，等身體恢復了再寫呢？

　　黨益民：因為我答應過阿里高原的那些老兵，一定讓他們退伍的時候看到寫有他們故事的書。這書對他們來說，也許是一輩子的紀念。為了他們，我必須抓緊時間寫。采訪時，為了與戰(zhàn)士們拉近距離，不讓他們感到拘束，放開了說，我悄悄取下軍銜。說到傷心處，戰(zhàn)士們會抱著我痛哭；說到開心處，戰(zhàn)士們會和我笑成一團。書寫好了之后，武警《橄欖綠》用特刊形式發(fā)表，解放軍文藝出版社及時出版發(fā)行。我兌現(xiàn)了我的諾言，那年的退伍老兵臨走前，都拿到了寫有他們故事的《用胸膛行走西藏》。后來，這本書獲得了第四屆魯迅文學獎。

　　劉斌：《用胸膛行走西藏》這個書我認真拜讀了，我很感動，特別是那些戰(zhàn)士的犧牲奉獻，確實是應該永遠紀念他們。

　　黨益民：有個戰(zhàn)士因塌方犧牲，整理他們的遺體時，不得不用針線連接破碎的骨肉，觸目驚心。有一個與我同年入伍的戰(zhàn)友叫王立波，他因為路基塌陷，汽車翻車掉入江中遇難。我和他是坐一個車皮從陜西當兵上高原。他是全軍唯一擁有兩座墳墓埋葬的烈士。為什么有兩座墳墓？你聽我慢慢給你講。他曾經(jīng)死過3次，一次是煤氣中毒，搶救3天才活過來；一次是運送物資，困在雪山5天5夜，吃草根和雪水，后來暈死過去，被救出后在醫(yī)院躺了半個多月。第三次是執(zhí)行運輸任務，出發(fā)時還和我道別，幾個小時后他連人帶車掉進了滾滾的江中。十幾天后，戰(zhàn)友們在下游找到一具尸體，以為是他，就掩埋了�？墒堑诙�年春天，戰(zhàn)友們又在下游幾十公里的地方找到半具尸體殘骸，有人從尸體上的毛衣碎片上認出這才是王力波，確認后又掩埋了一次，所以他就有了第兩座墳墓。在他犧牲的當天早晨，我們還在一起。吃完早飯，他去執(zhí)行運輸任務，我去拉薩。那時通信不方便，兩天后我到達拉薩，才從電報上得知他犧牲的消息。當天晚上，我含著熱淚寫了一篇懷念文章。寫的時候，感覺他就一直站在我的身邊，笑嘻嘻地看著我寫。文章發(fā)表后，路過他墳地，我把文章燒給了他。

　　他犧牲10年，他的老婆一直沒有改嫁，她不相信他真的犧牲了。因為第一次掩埋的人不是他，那第二次就一定是他嗎？她心里一直想著他還活著。整整10年，她一直幻想丈夫活著。10年后，她帶著12歲的女兒，去川藏公路波密烈士陵園給丈夫掃墓，直到這時，她才夢醒，相信他已經(jīng)不在了。因為她一路上看到的都是青藏線險峻崎嶇的公路，在這種地方很容易出事。

　　在西藏，犧牲就在一瞬間。在中尼公路上，有一次我扛著攝像機采訪，給一個叫黎衛(wèi)芳的排長拍一組打風鉆的鏡頭。他是代理排長，提干正式命令還沒有下達，那天正帶著幾個戰(zhàn)士在“老虎口”施工，他連續(xù)作戰(zhàn)，連午飯都沒有吃，渾身塵土，看不清面孔，我拍了他們的緊張作業(yè)情景，沒有想到這組鏡頭竟成了他們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后影像。我離開那里僅有三四十米，只聽轟隆一聲，發(fā)生了大塌方，代理排長被巨石砸倒了，戰(zhàn)友們把他送到仁布縣搶救。手術(shù)室外站滿了他們排的兵，等著給他輸血。當時停電，我們舉著蠟燭，為醫(yī)生照著亮，滾燙的蠟油滴在手上毫無感覺。我眼看著醫(yī)生緊急搶救，眼看著他的血一滴一滴地流盡，眼看著他一點一點沒了氣息。掩埋黎衛(wèi)芳的時候，戰(zhàn)友們怎么也給他穿不上剛剛領到的軍官皮鞋，因為他的腿和腳已經(jīng)腫得失了形，腳比平時大了許多。這是黎衛(wèi)芳平生第一次穿軍官皮鞋，也是最后一次。最后，我們只好把皮鞋剪開，流著淚為他穿上。總不能讓他光著腳上路�。‘敃r，在場的所有人都哭了……

　　整理黎衛(wèi)芳的遺物時，在他的筆記本上看到了他寫給媽媽的一句話：媽媽：站起來，我是您的希望；倒下去，我是您的太陽！

　　這一幕，給我留下了難以抹去的記憶。眼看著一個鮮活的生命在面前慢慢消失，那種痛徹心扉，沒有經(jīng)歷過的人很難體會。我沒有想到，我給他留下的人生的最后一個影象，竟是一個滿面灰塵、根本看不清眉目的形象。我拍黎衛(wèi)芳的那盤錄像帶，至今還保存在我的資料柜里，但是我再也沒有拿出來看過。我不忍心去打攪已經(jīng)安息的靈魂。

　　有一年，川藏公路發(fā)生了大塌方，半個山都塌下了，部隊投入搶險。我的攝像干事給一個推土機手拍下了一組鏡頭，上午剛拍完，下午發(fā)生了一次特大泥石流，推土機連人一下子都被卷走了……所以說，《用胸膛行走西藏》這本書，里面寫到的犧牲都是真實的。想起來就落淚。在阿里無人區(qū)，20歲左右的年輕戰(zhàn)士，手粗糙得像五六十歲的老人，臉上因為常年紫外線的照射，起皮起痂，嘴唇干裂，耳根凍裂，看了讓人十分心痛。這些戰(zhàn)士的犧牲讓我感悟到，什么叫作偉大？其實偉大往往就蘊涵在平凡之中。像王立波那樣的兵，在川藏線上、新藏線、青藏線上還有許許多多，每個人身上都有一段平凡而感人的故事，他們每一個人都值得我去書寫。

　　劉斌：寫西藏題材的作品很多，但是，您的作品有獨特的質(zhì)感，就是情懷，一個軍人的家國情懷，親歷的生死故事敘說年輕戰(zhàn)士用熱血和生命書寫的家國情懷，直抒了您創(chuàng)作的動力與激情。聽說在魯迅文學獎頒獎典禮上，您發(fā)表獲獎感言時說：這本書不是您一個人寫的，是您和您的戰(zhàn)友們，包括已經(jīng)長眠在那里的戰(zhàn)友們共同完成的。

　　黨益民：是的，我用手中的筆，我的戰(zhàn)友們用青春、熱血，乃至生命在書寫。這個獎，不是給我一個人的，而是獎給我的戰(zhàn)友們特別是犧牲在西藏的戰(zhàn)友們的。我在頒獎典禮上說：“通往西藏的路，我走了20年，通往領獎臺這短短幾十米的星光大道，我也走了20多年。魯迅文學獎，是一位作家的夢想，今天我如愿了。魯迅是一種精神，西藏也是一種精神。魯迅讓人的靈魂覺醒，西藏讓人的靈魂凈化。感謝西藏給我靈魂一個棲息的地方，感謝我長眠在西藏和現(xiàn)在仍然戰(zhàn)斗在高原上的戰(zhàn)友們，是他們給了我寫作源泉、勇氣和力量�！�

　　劉斌：您的這段即席講話，很讓我感動，我覺得這是您發(fā)自肺腑的心靈道白，是一個軍旅作家癡情擔當。您的《一路格�；ā肥且槐拘≌f，但來源于真實的故事《用胸膛挺走西藏》是直書部隊生活，而《一路格�；ā肥峭ㄟ^幾個女人的視角來看西藏、看高原軍人，看他們的愛情，看他們的使命擔當。

　　黨益民：寫這么一部長篇小說，是我多年的一個愿望，我一直想寫一部反映高原軍人的長篇小說，構(gòu)思了好多年，寫了幾次，但感覺都不對，不是我要表達的東西，我就把他們?nèi)�部刪掉了。后來偶然的一次機會，有幾句話一下子就打動了我：我愛的花兒在高原，它的美麗很少有人看見；我愛的人兒在高原，他的笑容沒有被污染。我覺得這就是我要表達的主題。我們的官兵也像格�；ㄒ粯�，默默無聞地開放在高原的深處，開放在無人區(qū)里，他們的美麗很少有人看見，他們的故事很少有人知道，他們的笑容是最純潔的，是沒有被污染的。我覺得我找到了這部書的靈魂。我用了22天春節(jié)假期，一氣呵成完成了這本書。我本想回陜西老家看望父母，但是為了寫這個書，就沒有回去，閉門謝客，關(guān)掉手機，拔掉電話線，專心致志寫作，在北京家里整整關(guān)了22天，完成了這部書稿。

　　格�；ㄊ抢�薩市花，是愛與吉祥的圣潔之花。我之所以給小說起名《一路格桑花》，是因為格桑花是平民之花，它守護的是西藏這方圣潔的雪域，而戰(zhàn)斗在這方雪域高原的高原軍人，幾十年來一直在用熱血和生命，守護著這片圣潔之地的和平與安寧。某種意義上，他們同格�；ㄒ粯�，是愛與吉祥的象征。寫他們，就是寫格�；ǖ姆曳�，就是在追尋一種高原精神。我深愛那片土地，還有生活在那土地之上的男人與女人們。我相信，每一個身處高原的人，都不會愛得比我少。我們只是用自己的方式，來表達我對高原的愛，對戰(zhàn)友的愛。其實，我們每個人心底都有自己的格桑梅朵，各自盛開芬芳。

　　劉斌：《一路格�；ā放臄z成了電視劇，說說這部電視劇的情況。

　　黨益民：一個偶然的機會，著名導演陳勝利讀到了這本書，他被書中彌漫的浪漫和圣潔打動，他對我說：“我要把它拍成電視劇�！钡�是，當他真正開始改編劇本時，卻發(fā)現(xiàn)難度比他之前想的要大很多，因為我的原著中采用了多種敘述手法，倒敘、插敘，甚至還有時空轉(zhuǎn)換，而這種方式是很難通過電視劇來展現(xiàn)的。但是，陳勝利沒有輕言放棄，經(jīng)過了四五年的反復推敲、修改，幾易其稿，最終拿出了一個好劇本。劇組在高原拍攝時，遇到了非常多的困難，由于過度勞累，陳勝利的血壓最高達到200多，他的妻子哭著打電話給我說：“益民，你趕快幫幫他吧，他都要死了�！闭�是陳老師這種忘我的拼命精神，使得這部劇作在央視一套播出后，產(chǎn)生了巨大的社會影響。

　　2010年7月19日這天，《一路格�；ā返顷懷胍曇惶�黃金檔。那天晚上，我的電話幾乎被打爆了，有來自西藏一線部隊的，還有許多已經(jīng)轉(zhuǎn)業(yè)退伍多年的戰(zhàn)友，他們通過各種方式找到我的手機號碼，向我表示祝賀和感謝，同時，我還接到了上千條短信。那天晚上，我認真地回復著每一條短信，直至忙到凌晨。

　　劉斌：格�；ㄊ茄┯蚋咴�吉祥和幸福的象征，也是藏族姑娘美麗和愛情的象征，您用不同視角表現(xiàn)了女性的信仰，給我們留下了凄美、浪漫和美好的印痕。

　　黨益民：《一路格�；ā匪�表達的就是這種美的情感。這些年因為經(jīng)濟發(fā)展，人們對物質(zhì)的過度追求，淡化了精神的追求，有些人的道德底線一降再降，這對一個國家和民族來說很危險，很可怕。這個社會總得有一些人堅守，堅守道義，堅守愛情，堅守那些看似平常實則不易堅守的美好的東西。如果一個民族不能堅守自己傳統(tǒng)的道德，就很難步入健康發(fā)展軌道。一個有良知的作家，就應該去發(fā)現(xiàn)人類的美好情感，表現(xiàn)人類美好的事物，讓純潔美麗的格�；ǎ�開放在每個讀者的心靈深處。

　　天山：守望精神高地

　　劉斌：您的長篇報告文學《守望天山》是一部家國情懷，蕩氣回腸力作，出版后，引起了強烈反響，多家報刊轉(zhuǎn)載、電臺聯(lián)播，作品中的主人公陳俊貴受到胡錦濤、習近平等領導人的接見，被評為“全國道德模范”“感動中國”十大人物，并拍成電影，武警文工團還改編成歌劇，在國家大劇院演出。三十年堅守在天山上的老兵陳俊貴，他的現(xiàn)狀怎樣？

　　黨益民：現(xiàn)在，陳俊貴夫婦仍然在新疆尼勒克縣喬爾瑪烈士陵園守墓，我們經(jīng)常通電話。他多次表示，只要他活著，就要一直守下去。那里天氣寒冷，條件十分艱苦，他們夫妻確實很不容易，這種大愛，這樣堅守，彌足珍貴。《守望天山》出版以后，我的許多戰(zhàn)友專門去新疆看望他們，回到內(nèi)地后發(fā)起了一個活動，為陳俊貴夫妻捐款。因為他在那里工資很低，日子過的很拮據(jù)，陜北的戰(zhàn)友們一下捐了30多萬，找到我，委托我把這些錢轉(zhuǎn)送給陳俊貴夫婦。我對這些戰(zhàn)友們說，你們送錢給老陳，他肯定不會收，但是他現(xiàn)在的生活狀況確實很困難，夏天要在陵園守墓，冬天才回到縣城，他們多年住在墓地的地窩子里，縣城只有一間10多平米的舊房子，兒女好幾個，居住條件很差。我建議你們在尼勒克給他買一套房子。戰(zhàn)友們聽從了我的建議，買了一套房子。當把房子鑰匙交給陳俊貴時，他感動的熱淚盈眶，說不出話來。

　　劉斌：老人家現(xiàn)在除了守墓，還做些什么事？

　　黨益民：他們夫婦一年有三個季節(jié)，在烈士陵園為168個當年犧牲的戰(zhàn)友守墓。陵園現(xiàn)在已經(jīng)建成了新疆愛國主義教育基地，陳俊貴成了最好的講解員。只要有人來祭奠烈士、掃墓、參觀，他就給人們講述當年的故事，講述犧牲的戰(zhàn)友們的故事。每次都講的情緒激動，口干舌燥，喉嚨都講啞了，但他樂此不疲。這就是他現(xiàn)在的生活。

　　劉斌：他的孩子開始不理解，甚至抵觸，現(xiàn)在他的兒女情況怎樣？

　　黨益民：他的家庭現(xiàn)在很幸福，他的老伴孫麗琴19歲就跟著他上了天山，一直守墓到現(xiàn)在。她吃了不少苦，也流了不少淚，不到50歲的人，頭發(fā)早就全白了。老陳有3個孩子，大兒子叫陳曉洪，小的時候非常調(diào)皮，青春期時很逆反，老陳打他，他跟老陳吵，沖著老陳喊；你天天守著這些死人有啥意思？后來，孩子當了兵，思想感情有了很大轉(zhuǎn)變，孝敬父母，現(xiàn)在已經(jīng)專業(yè)回到新疆當?shù)毓ぷ髁�。女兒陳曉梅十分懂事，聰明好學，在烏魯木齊上大學，畢業(yè)后經(jīng)武警總部黨委特批參軍入伍，現(xiàn)在已經(jīng)提干，在北京工作。陳俊貴的小兒子，在一所�？茖W校畢業(yè)后，分配到新疆養(yǎng)路段工作。

　　劉斌：好人有好報，真是幸福的一家。多年過去了，許多讀者對這部作品了解不多，請先說說陳俊貴這個典型的情況。

　　黨益民：先說一下這個書的梗概。陳俊貴是遼寧遼中縣人，入伍后先在北京修地鐵，后來去天山修獨庫公路。有一年，大雪封山，部隊被困，要派幾個人出去送信，他和另外三名戰(zhàn)士帶了20個饅頭出發(fā)了。他們在冰天雪地里爬行了三天，最后只剩下一個饅頭，如果分著吃誰也活不了，班長鄭林書決定把最后一個饅頭讓給一個人吃，讓這個人有氣力把信送出去。這就意味著這個人有活下去的希望，而其他三個人則面臨饑寒和死亡。班長是黨員，讓年齡最小的陳俊貴吃了這個饅頭。班長后來犧牲了，副班長羅強也犧牲了，另一個戰(zhàn)友陳衛(wèi)星腳趾全部凍掉。陳俊貴腿部也凍殘了，但他活了下來，完成了任務。陳俊貴退伍以后，回到東北遼中縣放電影，生活比較安定，但是他一直懷念班長和戰(zhàn)友。在一次聊天中，有位戰(zhàn)友曾經(jīng)對他說：“陳俊貴，這輩子你要是忘了你們班長，你就不是人�！睉�(zhàn)友的這些話刺痛了陳俊貴，于是他做了一個改變自己一生的決定：去天山給班長守墓三年�；氐郊依铮�他把自己的想法給媳婦說了，媳婦半天沒說話。她想了很久才說：“人就應該知恩圖報，我跟你一起去。”兒子出生后，夫妻倆辭職去了新疆，開始了守墓生活。到了昔日他曾經(jīng)戰(zhàn)斗過的地方，陳俊貴發(fā)現(xiàn)那里墳墓很多，有的墓碑已經(jīng)壞了，有的已經(jīng)倒了，看上去真是有點凄涼。他們一家人開始修整、看護墓地。轉(zhuǎn)眼三年期限滿了，但這個時候，他已經(jīng)“離不開那些烈士，感覺他們就是家人”。他沒有離開，選擇了繼續(xù)守墓。這一守，就是三十多年。

　　劉斌：后來您是怎么發(fā)現(xiàn)這個典型的？怎樣傳播開的？

　　黨益民：陳俊貴在烈士墓地附近，開荒種地，吃野菜，喝雪水，艱難度日。2004年，我在北京當宣傳處處長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這個典型，我們做了一個專題片叫《守墓老兵》，在中央電視臺播出后，引起了一些反響，但影響不大。2007年9月，我被調(diào)到新疆武警交通二總隊擔任副政委。當時部隊正在重修天山公路，我多次去天山指導工作，看望了陳俊貴幾次，深入采訪了他和他的家人。2009年春天，我又一次去天山施工部隊蹲點，我利用10個晚上，一氣呵成完成了書稿。我從天山上下來的路上，給《北京文學》主編楊曉升打電話，說我寫了這么一個故事，楊主編很感興趣，說你馬上把稿子發(fā)過來。他撤掉別的稿子，把《守望天山》發(fā)在頭條，而且我也成為那期《北京文學》的封面人物。這篇報告文學發(fā)表后，《新華文摘》全文轉(zhuǎn)發(fā)，《讀者》雜志也編發(fā)了頭條，全國10多家報刊轉(zhuǎn)載，一下子在全國傳播開了。后來，陳俊貴被評為“感動中國十大人物”和“全國道德模范”。

　　2011年7月，中國共產(chǎn)黨建黨90周年、中國人民解放軍成立84周年，獻禮影片《守望天山》在經(jīng)過19個月拍攝制作之后，于19日在人民大會堂舉行首映式。這部影片是由八一電影制片廠拍攝的，制片人是著名書畫家、電影人趙鵬。趙鵬先生被陳俊貴的精神深深打動，他說我不想用這部電影賺錢，我只是想拍一部心靈之作，想弘揚我們民族的傳統(tǒng)美德，想向全社會傳遞這種大愛與正能量。曾獲得電影金雞獎最佳導演獎的戚健出任該片導演，曾經(jīng)分別獲得過金雞獎最佳男女演員的周里京、艾麗婭飾演男女主角。電影建軍節(jié)前夕陸續(xù)在全國公映，引起了極大的社會反響�？上У氖�，戚健導演在新疆拍攝《守望天山》時，發(fā)現(xiàn)身患癌癥，影片公映不久，他就離開了人世。《守望天山》成為戚健導演拍攝的最后一部影片。戚健導演人很厚道，很敬業(yè)，很有才華，他病重期間，我在國防大學進修，專門去看望過他。沒過多久，他就走了。他英年早逝，令我十分痛心。

　　劉斌：一席話，讓我聽懂了“什么叫感動”，有家國情懷的作家才會把目光對準有家國情懷的人，才會飽蘸濃墨去書寫家國情懷。

　　黨益民：在我看來，陳俊貴守望的不僅是天山，還有那段激情燃燒的歲月。那時雖然物質(zhì)匱乏，但人們精神高昂，有著火熱的激情與執(zhí)著的追求。陳俊貴一家人，他們貧苦卻不失尊嚴，艱難卻不失光彩。他們身上承載的是忠義守信、感恩圖報的傳統(tǒng)精神。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陳俊貴守望的是一種民族靈魂。它能凈化我們的心靈，引領我們邁向更高的人生境界。在今天，我們的國家、我們的民族、我們的時代，需要的正是這樣的一種精神支撐。

　　劉斌：您現(xiàn)在和陳俊貴還有聯(lián)系嗎？

　　黨益民：我們一直保持聯(lián)系。我很惦念著陳俊貴。我勸陳俊貴夫婦，等到開春再上山，冬天下雪了就趕快回來。守墓不能死守，這樣也不人道，關(guān)鍵是要用心靈去守，沒必要冒這么大的風險。但是，陳俊貴的妻子孫麗琴說的一句話，讓我極為感動：“這片墓地就像一個村子，犧牲的戰(zhàn)友就像鄰居，就是我們的親人，我們走了，誰來陪他們？”

　　靈魂寫作，永遠在路上

　　劉斌：習近平總書記最近提出，要弘揚7種文藝精神，特別提及要弘揚時代精神。時代精神是時代特有的普遍精神實質(zhì)，是一種超脫個人的共同的集體意識。陳俊貴的堅守精神，都是時代精神的典型�！妒赝�天山》不僅為我們豎起了一座精神標桿，也為我們報告文學口述歷史寫作提供了成功范本，請在這方面談談您的寫作體會。

　　黨益民：在西藏，你隨處能看到虔誠的信徒，他們從遙遠的地方磕著等身頭，一步步磕到拉薩，磕到神山圣湖。他們是用胸膛行走的人，我也是用胸膛行走的人。不同的是，他們朝圣的是神靈，而我朝圣的是我的戰(zhàn)友們平凡而崇高的靈魂。他們值得我們用心去膜拜。心中有信仰，才不覺行走的苦，才會有行走的力量，才會克服一切困難去堅守，才會惜時如金去書寫有價值、有熱度的作品。

　　劉斌：您寫作中遇到的最大困難是什么，怎樣克服？

　　黨益民：主要是時間不夠。因為我是業(yè)余寫作，只能在晚上和節(jié)假日寫作。不過，業(yè)余寫作也有優(yōu)勢和樂趣。優(yōu)勢就是你一直生活戰(zhàn)斗在部隊一線，你的作品來源于一線，會更接地氣。樂趣來源于你沒有壓力，沒有功利，你可以寫，也可以不寫，這樣寫出來的東西不會無病呻吟，不會硬著頭皮寫，都是非寫不可的東西，有一種不吐不快的樂趣。

　　劉斌：口述歷史是報告文學寫作的一個重要的方式，通過個體親歷者的口述，使事實內(nèi)容更加鮮活、生動和豐富。您在這方面有哪些經(jīng)驗和體會？

　　黨益民：口述歷史是報告文學寫作的一種形式，能不能讓講述更有價值，更加藝術(shù)，這里面學問很大。首先要真誠，不可胡編亂造，不可欺世盜名；其次要會講故事，要藝術(shù)地講好你的故事。無論是報告文學還是小說，可讀性都很重要。誰也不愿意花費時間和精力，看那些索然無味的東西。

　　劉斌：《守望天山》不僅立意高遠，在寫作技巧上也有許多創(chuàng)新之處，您是怎樣在口述史中挖掘細節(jié)的？在細節(jié)中捕捉個性語言的？

　　黨益民：我個人認為，細節(jié)是一部作品成敗的關(guān)鍵。貼著人物寫，才能把細部寫得豐滿。一個細節(jié)的描寫漏洞，可能會使讓人對你整部作品產(chǎn)生懷疑，對作品的信任完全崩潰。作家要力爭成為雜家，什么都懂。不懂就學。要做足功課。要不厭其煩地調(diào)查研究。寫作需要精細的世俗經(jīng)驗，更需要深廣的靈魂空間。細節(jié)會使作品更真實、更豐滿。一個好作家，一定是有實證精神的作家。寫作要尊重生活和經(jīng)驗常識，要極力建立起閱讀信任。

　　作品中的對話也很重要，要符合人物的身份�！妒赝�天山》中的陳俊貴，他的語言非常樸實，找不到一句華麗的辭藻。因為陳俊貴一家本來就是很樸實的人，不會說那些漂亮話。陳俊貴對著戰(zhàn)友的墳墓說：“戰(zhàn)友們，總隊的首長來看望你們來了。天氣寒冷，給你們燒點紙錢，暖和暖和�！薄皯�(zhàn)友們喝口酒吧，去去寒，這是‘伊力老窖’，你們不準搶，一人只準喝一口，喝多了要犯紀律。”他對班長鄭林書說：“班長，抽顆煙吧，這是軟中華，一包六七十塊錢呢！昨天路過的州里領導送的。我沒有舍得抽，給你留著呢！”那口氣，就好像對一個熟睡的親人講話，聽了讓人落淚。這就是陳俊貴的語言。

　　陳俊貴的妻子說：“女人嫁人太重要了，嫁一個人等于嫁一種命，嫁給他，我就等于嫁給了黃連。有時候老陳也開玩笑，下輩子我還要娶你，我說，沒有下輩子了。就是有下輩子，我也不會再嫁給你。”這就比較真實。

　　再比如，他兒子開始不愿意當兵，20歲前從來沒有穿過皮鞋，穿的都是別人給的舊鞋，而且從來沒穿過襪子，大冬天也不穿，腳上裂了許多口子，走路很疼；天氣一熱，又癢得難受。有一次，他因為要錢買鞋跟父親吵了起來，他說：“你當兵也沒有當出個啥名堂來，倒是當出一身殘疾，日子過的窮巴巴的，我可不愿意過你那樣的日子。”小女兒丟了一塊饅頭皮，被他打了一巴掌，他生氣又心疼，自己默默撿起來塞進嘴里吃了。后來給她女兒講起以前當兵的時候，班長把最后一個饅頭讓給了他，班長犧牲了，他活了下來。女兒聽著聽著，不知不覺眼淚就出來了。

　　劉斌：這些細節(jié)和對話都很重要。通過主人公陳俊貴饒有個性的獨白自述，通過其他親人的真情吐露，我們看到了一位平凡而又偉大的感動中國、激動人心的形象。這種特殊語言、特殊個性的人，彰顯了國家情懷的藝術(shù)感染力，增強作品的感染力。您身為部隊一線領導，又能創(chuàng)作出那么多優(yōu)秀作品，這個時間從哪里來？

　　黨益民：我剛才說了，我出版的10部書，都是利用業(yè)余時間創(chuàng)作完成的。我喜歡一線部隊生活，不喜歡當專業(yè)作家。上級曾經(jīng)多次想調(diào)我當專業(yè)作家，我都婉言謝絕了。文學是人學。一個作家必須有生活，最好到生活底層去體驗。我在部隊一線工作，就是最好的生活體驗。工作寫作兩不誤，何樂而不為？只是業(yè)余寫作確實很累。但誰讓你喜歡呢？要想有所作為，就得吃苦，就得付出，這很公平。再一個，業(yè)余寫除了要平衡好時間，還要注意加強鍛煉。沒有一個好的身體，白天工作，晚上寫作，你遲早都得垮。所以，這么多年來，我一直堅持鍛煉，每天堅持快走十公里，再忙也要鍛煉。要不然，我的身體早就垮了。還有，畫畫寫字也是一種很好的鍛煉方式。我喜歡畫畫，畫的都是心中的西藏。

　　劉斌：十分敬佩，能透漏一下您今后的創(chuàng)作計劃么？

　　黨益民：我最近正在寫一部長篇小說《西藏往事》，年底前完成。這部書濃縮了西藏五六十年的歷史。

　　劉斌：黨副政委，時間關(guān)系，只能采訪到這里，請您對我們的讀者說幾句話。

　　黨益民：我首先是一個軍人，其次才是一個業(yè)余作家。我會竭盡全力履行我的職責，也會繼續(xù)寫平凡人的故事。一個人要有尊嚴地活著，同時也要允許別人有尊嚴地活著。

　　劉斌：謝謝您在百忙中接受我的采訪。

　　黨益民：劉老師，您很敬業(yè)，也感謝您的辛苦工作。

　　黨益民簡介：

　　黨益民，陜西富平人，訴訟法學研究生，現(xiàn)任武警遼寧總隊副政委，大校警銜。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報告文學學會常務理事，北京市朝陽區(qū)作協(xié)副主席，陜西省富平縣作協(xié)名譽主席，西藏民族大學客座教授，中國徐悲鴻畫院創(chuàng)作中心副主任。出版長篇小說《根據(jù)地》、《喧囂荒塬》、《羌笛劫》、《一路格�；ā�、《石羊里的西夏》、《父親的雪山，母親的河》、《阿宮》，長篇報告文學《用胸膛行走西藏》、《守望天山》，散文集《西藏，靈魂的棲息地》等。曾獲全軍新作品一等獎，中國作家大紅鷹文學獎，巴金文學獎，第三四屆徐遲文學獎，第二屆陜西柳青文學獎，第四屆魯迅文學獎�！妒赝�天山》被改編成電影和歌劇，《一路格�；ā繁桓木幊�20集電視連續(xù)劇，在央視一套播出。

　　劉斌簡介：

　　劉斌，資深媒體人、報告文學作家。

　　作品有《從深圳起飛》、《崛起水晶城》、《深圳一號》、《雪域橫起通天路》、《中國民航年輕機長》、《中國大學生空中小姐》、《名流訪談》等。

　　(選自《時代報告·中國報告文學》2015年11月號)

責任編輯/魏建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