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中國舞臺美術的思辨者——評蔡體良新作《夢染舞臺》

　

　　蔡體良的新作《夢染舞臺》，主要集中了作者近10年來的戲劇評論文章。長期以來，我國的職業(yè)戲劇評論家為數就不多，專門關注舞臺美術領域的理論 工作者更是鳳毛麟角。我想，任何一個行業(yè)在社會框架中的地位，都取決于這個領域從業(yè)者的自身素質。舞臺美術領域的工作曾在很長一段時間被看成是舞臺技術層 面的外圍因素，舊戲班里把這種活計統稱為“跟包的”。新中國成立后，隨著高等教育體系的建立，舞臺美術被當成一個專業(yè)學科，其從業(yè)者的地位也從此得以穩(wěn) 固。改革開放使文化藝術得到了空前發(fā)展，戲劇舞臺在整體上走向繁榮昌盛。作為戲劇藝術整體的一部分，舞臺美術所發(fā)生的變化也是顯而易見的。一方面，演出樣 式和觀演關系的多樣化，使舞臺美術的客觀重要性越來越明顯；另一方面，舞臺美術從業(yè)人員的隊伍也在產生變化，一些高學歷和具有海外學習背景的從業(yè)人員逐漸 主導了創(chuàng)作主流。相對而言，新時期涌現出來的設計師們在主觀上開始更注重理論研究。而各個層面的戲劇評論家們也把注意力的一部分放到了舞臺美術上。這些諸 多綜合因素的相互交織，催生了舞臺美術理論建設的快速提升。通過評論家的筆和嘴，形成了積極向上的藝術批評，使社會更加了解臺前幕后所發(fā)生的一切，也引導 觀眾去深層解讀舞美設計師的良苦用心。我認為，蔡體良是我們這個時代最重要的理論家之一，他與同仁們共同努力，建立起當代中國舞臺美術的學術氛圍和理論體 系。

　　中國舞臺美術當代學術氛圍的建立，與蔡體良的努力是分不開的。作為一個優(yōu)秀的藝術評論家，他一直關注戲劇舞臺的研究與評論，可謂碩果累累。他從 上世紀80年代開始就積極投身到中國舞臺美術學會的建設當中，為專業(yè)領域的藝術創(chuàng)作和理論研究傾注了大量心血。同時他也十分關注當下的藝術現象，及其背后 的生成緣由，同時也在思考本領域的發(fā)展脈絡，從而撰寫了大量藝術評論文章。在1994年結集出版的《舞臺美術散論》曾引起戲劇界的廣泛關注。在那個嚴重缺 乏舞臺美術理論研究成果的年代，這本專著甚至一度成為各大院校舞美專業(yè)畢業(yè)論文的借鑒文本。

　　蔡體良在看戲和評戲的過程中，總是整體觀察、宏觀思考。既有縱向的歷史觀照，也有對當下的現實批判。多次發(fā)起對前輩藝術家創(chuàng)作成果的總結與研 討，并率先撰文，在主題上加以引導。同時，也拿出相當大的精力評論當前，鼓勵創(chuàng)新，提攜后進。這一類文章，在2001年出版的《臺前幕后散論》以及后來的 幾本文集中都有體現，也顯示出他對舞美創(chuàng)作發(fā)展前沿的敏感把握。在他的戲評文論中，對老、中、青三代舞臺美術設計師都有精準的定位，以寬闊的戲劇觀念，從 理論層面挖掘設計師的思想深度，解讀創(chuàng)作過程與成果，從中提純他們的美學精華，并能給出很多中肯的意見和建議。

　　我認為，中國現當代舞臺美術理論體系的建立，應該從焦菊隱算起，他把現代西方舞臺的規(guī)制以教案的形式傳播開來。周貽白則開領了系統研究中國本土 演出空間發(fā)展史的先河。新中國建立以后，中央戲劇學院和上海戲劇學院出現了一批卓越的中外舞臺美術史論教師，不僅系統研究并講授中外舞臺美術的發(fā)展歷史， 還從理論高度辨析和梳理其美學價值。但真正形成理論上的完整體系，是從有了專業(yè)化的藝術評論開始的。正是龔和德、蔡體良等專業(yè)評論家隊伍的形成，才使中國 舞臺美術的理論體系得以完整化。

　　蔡體良的關注視野非常開闊，在《夢染舞臺》中，點評的劇目不僅包括話劇，還廣泛涉及幾十個劇種，以及舞蹈、木偶、雜技的大型晚會等演出形式。另 外，他對文學劇本、導演策劃、院團改革、戲劇歷史以及海外業(yè)態(tài)、藝術科技、網絡文化也都提出了有見地的論述。作為職業(yè)評論家，他既把眼光投向那些具有引領 作用的中直院團大型演出，也一直審視國外引進的演出活動和國內的那些非主流的先鋒戲劇，同時，他也非常尊重地方小劇種的小作品，甚至包括全軍文藝匯演這樣 特殊的藝術活動。

　　戲劇評論一直被認為是一件點燈熬油、出力不討好的工作。弄得不好就毀人累己。蔡體良很注重文藝批評中“度”的把握。在他的文論中，都是看戲評 戲，講明是非曲直，既能善意地指出問題所在，也充分考慮戲劇創(chuàng)作演出的特殊性，考慮從業(yè)人員所付出的艱辛勞動，同時注意保護他們的積極性。他很善于處理這 中間的種種矛盾，拳拳之心，委實不易。他并非不具備洞若觀火的判斷力和辨析力，而是出自表達方式上的善意與委婉。于是，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嚴肅而又嚴謹地 對待每一次戲劇活動，以寬廣的視域觀察舞臺上下、幕布內外的藝術行為，不糊弄、不敷衍。然后要用獨特的視角做出價值判斷，切中要害地談出自己的意見和建 議。當然，想做得周全，是很難拿捏的。讀蔡體良的評論文章是一種享受，不刻薄，不尖酸，不見棱，不見角，就如同武俠小說里修煉得道以后的九陽神功，這是一 般人難以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