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華：用平衡書寫不平衡

10年雜文《我們生活在巨大的差距里》首度結集出版

杜斌/攝

　　從早期的《在細雨中呼喊》《活著》，到近年的《兄弟》《第七天》，著名作家余華每有新作問世，總會讓文壇掀起喧囂與騷動。昨天，余華在京推出新書《我們生活在巨大的差距里》，是其10年雜文首度結集出版。據(jù)出版方介紹，社會、現(xiàn)實、文學、文化等種種現(xiàn)象乃至怪相在書中予以表現(xiàn)，也展現(xiàn)著余華眼中日常生活表象下的社會頑疾。北京晨報記者對其進行專訪時，余華表示，一批名家都在拉近書寫與現(xiàn)實的關系，只能說明中國的社會現(xiàn)實太值得去寫了。

　　人物對話

　　談現(xiàn)實

　　現(xiàn)在的反思相比以前分裂了

　　北京晨報：有國外作家評價，中國人的反思比以前多了，您認為如何。

　　余華：“文革”結束以后到現(xiàn)在，中國人的反思一直沒有停下來，只不過那時候大家思維方式比較統(tǒng)一，要求比較單純，就是政治上更開放，生活上更自由�，F(xiàn)在的反思方式分裂了，社會階層更加分層，有要更多民主的，有說你們要的是偽民主的，反思的方式也變得復雜。如果說社會思潮、不同的聲音，還是比過去多了。

　　北京晨報：一批文壇名家都在這兩年拉近了書寫與現(xiàn)實的距離，您怎么看？

　　余華：只能說明中國的社會現(xiàn)實太值得去寫了。

　　北京晨報：怎么寫現(xiàn)實也是問題吧？

　　余華：你要寫什么樣的現(xiàn)實？比如你寫中國足球隊在亞洲杯小組賽三連勝，這種現(xiàn)實是“曇花一現(xiàn)”，但假如你今天的現(xiàn)實在1980年代已經發(fā)生了，現(xiàn)在還在發(fā)生，甚至這個事情不僅沒有解決，還變得越來越嚴重，其實這種現(xiàn)實已經沉淀了。比如水的污染，環(huán)境的污染，還有食品的問題。環(huán)境問題是中國目前非常大的問題。

　　北京晨報：您說同時在寫好幾篇小說，最多的有多少字？對比《第七天》的評價，將來還會寫與現(xiàn)實距離近的小說嗎？

　　余華：還是會寫與現(xiàn)實距離近的，但寫作方法是拉近還是推遠了寫，還不知道。寫的最多的有20多萬字，還沒寫完。

　　談輸出

　　書評和口碑比作家宣傳更重要

　　北京晨報：一年多以前出版的長篇小說《第七天》英文版出來了嗎？

　　余華：一周以前正式出版發(fā)行英文版《第七天》，美國已經正式推出，英國、澳大利亞大概月底推出。

　　北京晨報：現(xiàn)在對于我們所說的走出去，中國作家去國外交流的效果究竟如何，您覺得對外交流中達成什么樣的實際效果是比較理想的。

　　余華：有語言的問題，不同的國家也有不同的做法。我在美國，2003年為《活著》、《許三觀賣血記》，2009年為《兄弟》，2012年為《十個詞匯里的中國》做過宣傳，但效果確實有限。主要就是在大學演講，賣掉一些書，書店開朗誦會等。還因為必須要找一個翻譯，有時候出版社對翻譯也不了解，不是那么好找，有時候翻譯還得我自己找。后來我也不是特別愿意去了。另一方面，在美國一個作家受歡迎的主要原因是靠書評。德國、法國最重要的也是書評。在美國，大學里的研究者和書評人是兩撥人，寫書評的是看很多書的人，也不僅局限在某一類型的書，大學里的教授一生可能熟悉的是幾個作家，很專業(yè)。比起作家本人的宣傳，書評要重要多了。不過說白了，還是口碑最重要。對于不了解中國文學的西方讀者，他可能會很相信一個他信任的書評人的推薦，但是他再怎么信任還是更信任身邊跟他一起閱讀的朋友們。

　　余華語錄

　　平衡說

　　不平衡刺激寫作

　　余華在書中寫道，“區(qū)域之間的不平衡，經濟發(fā)展的不平衡，個人生活的不平衡，最后連夢想都不平衡了”，對此他說，其實一個作家的寫作往往是因為社會的一種不平衡刺激了他的寫作，但是他肯定要在作品當中達到敘述的平衡，沒有這個平衡，書就亂了，所以是要用平衡的方式表達不平衡。

　　疾苦說

　　想對疾苦閉眼也閉不上

　　在堆積如山的現(xiàn)實題材面前，作家應該怎樣發(fā)出自己的聲音？余華認為，不要在人民的疾苦面前閉上眼睛，是黃秋耘說過的。在今天，你想在人民的疾苦面前閉上眼睛也閉不上，你不管是上網(wǎng)還是走上街頭，你經常會看到這個，所以今天是根本閉不上眼睛的。

　　距離說

　　望遠鏡對現(xiàn)實拉近與推遠

　　關于作家寫作現(xiàn)實時，以何來保持一種適度的距離。余華說道，做一個比喻，當我們手里拿一個望遠鏡，通過不同的倍數(shù)把遠的東西拉近看，也可以把近的東西推遠了看。其實這是兩種寫作的方式，當一個作家寫久遠年代故事的時候，要像望遠鏡拉近了，因為作家會把自身對自身所處時代的感受帶到寫作中去。反過來，像寫《第七天》，是要把這個東西推遠了。因為《第七天》是從死者的世界看活著的世界，活著的世界只是作為一個倒影的存在。

　　孤獨說

　　自己也就是村支書的孤獨

　　馬爾克斯說過，一位作家名聲帶來的孤獨近似于權力帶來的孤獨，會切斷人與現(xiàn)實的關聯(lián)。余華對此說，馬爾克斯去世，引發(fā)世界性轟動，所以像馬爾克斯能夠享受到的孤獨，那就是國家元首能享受到的孤獨，像他就是享受一下一個村支書、縣委書記的孤獨吧，檔次還是不一樣的，所以他的孤獨不用太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