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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 年12月,田漢的《秋聲賦》為新中國劇社帶來了轉(zhuǎn)機,也幫助田漢本人從低迷苦悶的心境中走了出來。巧合的是,也正是這個12月7日,日本聯(lián)合艦隊不宣而 戰(zhàn),襲擊美國太平洋艦隊珍珠港,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第二天,美國對日本宣戰(zhàn),中國國民黨中央常務委員會決定對日、德、意宣戰(zhàn),中國抗日戰(zhàn)爭匯入世界反法西斯 戰(zhàn)爭洪流,中華民族的命運也開始發(fā)生了新的轉(zhuǎn)機。在這個意義上,我們可以把話劇《秋聲賦》看做是——
民族命運轉(zhuǎn)機的預言
廣西師大師生重排《秋聲賦》劇照 龍麗芬 攝
1941年,對于左翼劇作家田漢來說,進入了他人生的多事之秋。
這一年,發(fā)生了“皖南事變” 。大敵當前之際,兄弟鬩墻,同室操戈的悲劇煎熬著每一個明智的中國人。
這一年,因為安娥的存在,田漢與妻子林唯中的矛盾日趨激烈,到了無法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境地。
3月,田漢不得不離開重慶,回到湖南。他希望這個離開能夠帶給他轉(zhuǎn)機,幫助他打開民族風云和個人風月的新局面。
正當田漢隱居南岳菩提園的時候, 5月,杜宣風塵仆仆從桂林來訪。杜宣此一南岳之行,是要說服田漢加盟李文釗創(chuàng)辦的新中國劇社。
桂林文化人苦斗的精神重新點燃了田漢的激情,他欣然同意加盟新中國劇社。8月,為支持新中國劇社的創(chuàng)建,田漢舉家遷到桂林。
秋天的桂林,新中國劇社屢遇挫折,演出票房不好,后臺老板撤資,以至于創(chuàng)辦者李文釗忍痛辭職。田漢憑著他各種人脈關系支撐著新中國劇社的運營。 正是在這種極度艱難的境遇中, 10月,田漢創(chuàng)作了話劇《秋聲賦》 。1941年12月28日,由瞿白音導演的《秋聲賦》在桂林國民大戲院上演,連演8場,終于幫助新中國劇社走出困境。
《秋聲賦》是田漢的自傳之作、桂林之作和抗戰(zhàn)之作。
所謂自傳之作,說的是《秋聲賦》的劇情幾乎與田漢個人生活形影相隨。1942年,田漢在一封給陽翰笙的信中稱《秋聲賦》的“主要故事系寫一文化 工作者不肯以戀愛糾紛影響其報國工作,同時在報國工作中,統(tǒng)一了他們的矛盾。假使吾兄看了此劇,必引起若干的實感與會心的微笑的,雖然我已經(jīng)把其中的人物 穿上理想的外衣了” 。劇中主人公徐子羽是一位詩人,作者稱他為“一個艱苦卓絕,可也帶些神經(jīng)質(zhì)的工作者” 。劇作寫了徐子羽一家,他的妻子秦淑瑾、戀人胡蓼紅、母親徐母和女兒大純。正如田漢所說,對于了解田漢個人生活的人,這樣的人物關系“必引起若干的實感與 會心的微笑” ,因為它幾乎完全對應了田漢本人與他的妻子林唯中、當時的戀人后來的妻子安娥、田漢的母親以及田漢的女兒這樣的人物關系。當時的田漢與林唯中的矛盾已經(jīng)進 入白熱化狀態(tài),與安娥的戀情則日趨成熟。更進一步,不僅劇中人物關系對應了田漢現(xiàn)實生活中的人物關系,而且劇中人物的品格才能也對應了相應人物的品格才 能,如徐母的深明大義、林唯中的呵護家庭以及女詩人安娥與田漢的志同道合。相隔70多年,當我們把這個話劇重新搬上舞臺,我們發(fā)現(xiàn),這樣一種極易庸俗化、 娛樂化的一男二女之間的愛情婚姻糾葛,在劇作家筆下,自有一種殊為可貴的氣質(zhì)。那個時代的進步文人藝術家,他們的純正與擔當,令人敬佩。
所謂桂林之作,可以理解為《秋聲賦》是田漢在桂林、寫桂林的劇作。用田漢自己的話說就是《秋聲賦》 “接觸了當時沉悶空氣,也描寫了一些本地風光” 。這里的沉悶空氣,指的是“皖南事變”之后桂林文化城的文化氛圍;本地風光,指的是桂林的自然風光。就文化氛圍而言,桂林是抗戰(zhàn)時期中國的抗戰(zhàn)文化中心, 著名的文化城。對此,田漢專門借劇中人物黃志強之口說了他對桂林的印象:“好得很。不要說桂林的山水了,我一到市區(qū)就看見許多新的戲劇上演的美麗的廣告。 一到書店,新出版的書報也是美不勝收。桂林文化界的活動真是蓬蓬勃勃的,不愧是西南文化的中心。 ”當然,桂林的政治氣候也會瞬息萬變,所謂“四時皆是夏,一雨便成秋” 。然而,作者終究還是樂觀的,他相信“只要天地四時的運行不變。去了的春天依然會回來的” 。就本地風光而言,原劇五幕,除第四幕故事發(fā)生在長沙,其余四幕都發(fā)生在桂林。其中兩幕發(fā)生在漓江邊徐子羽的家,實際上也就是當年田漢居住的龍隱巖邊施家 園,劇中秦淑瑾在家里指著窗外給客人黃志強介紹:“這一帶竹子長得不壞吧。你看那邊,那是象鼻山,底下就是漓江,到了夏天我們常常到江里去游泳的。 ”言語間洋溢著對山水之美的欣賞。黃志強也認為“人家說桂林山水甲天下,你們這兒又是桂林山水最好的地方,這已經(jīng)是算你們桂林山水最好的地方” 。另外兩幕分別發(fā)生在環(huán)湖路某旅館和七星巖前一茶座。這兩個地方也是桂林名勝,屬于游客必游之地。
所謂抗戰(zhàn)之作,說的是《秋聲賦》的抗戰(zhàn)題材與抗戰(zhàn)主題。 《秋聲賦》寫的是文人抗戰(zhàn)、文化抗戰(zhàn),徐子羽他們所做的事情,不是喋血沙場、馬革裹尸,而是通過文學作品喚醒國民的愛國意識,肅清國民的民族缺陷,激勵國 民的抗敵勇氣。田漢1941年10月創(chuàng)作《秋聲賦》 ,故事的時間背景與當時的時間背景完全一致。1941年9月,日軍為實施其“南進策略” ,出兵10萬,大舉進犯湘北,企圖在汨羅江以南長沙以北消滅第九戰(zhàn)區(qū)的中國軍隊。第二次長沙戰(zhàn)役正是《秋聲賦》一劇的背景,劇中的故事情節(jié)和人物心理與此 戰(zhàn)役息息相關。全劇最后結(jié)束于第二次湘北大捷,漓江岸邊百姓“慶祝第二次湘北大捷”的歡呼之聲成為改變徐子羽憂郁心情的“秋之聲” 。同樣,劇中女主人公胡蓼紅,雖然一度為情所困,沉溺于對徐子羽的感情中不能自拔,但面對戰(zhàn)爭中的難童,她終于覺醒,勉勵自己:“國家在和敵人奮斗,我們 也和我們心里的敵人奮斗吧。 ”而徐子羽的妻子秦淑瑾,在歷經(jīng)丈夫移情別戀的情感創(chuàng)痛之后,也意識到自己的懶惰和自私,并自信自己還有飛翔的本能,希望通過教育難童使自己能夠?qū)颐?族有用。還有徐母,為支持兒子的抗戰(zhàn)文化事業(yè),不惜賣掉了自己的首飾。還有大純,徐子羽的女兒,純真美麗的少女,也開始排戲,加入了抗戰(zhàn)文化事業(yè)。
1941年12月,田漢的《秋聲賦》為新中國劇社帶來了轉(zhuǎn)機,也幫助田漢本人從低迷苦悶的心境中走了出來。巧合的是,也正是這個12月7日,日 本聯(lián)合艦隊不宣而戰(zhàn),襲擊美國太平洋艦隊珍珠港,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第二天,美國對日本宣戰(zhàn),中國國民黨中央常務委員會決定對日、德、意宣戰(zhàn),中國抗日戰(zhàn)爭 匯入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爭洪流,中華民族的命運也開始發(fā)生了新的轉(zhuǎn)機。在這個意義上,我們可以把話劇《秋聲賦》看做是民族命運轉(zhuǎn)機的預言。
歐陽子方夜讀書,
忽聞有聲自西南來,初淅瀝以瀟颯,忽奔騰而澎湃,
似山雨將至而風雨樓臺,
不,似太平洋的洪濤觸巨浪、觸崖邊而散開。
啊,此秋聲也,胡為乎來哉!
但是我們不要傷感,
更不用驚怪,
用鐵一般的堅定從風雨中、浪濤中屹立起來,
這正是我們民族翻身的時代。
這是話劇《秋聲賦》的開幕詞。70年過去,已經(jīng)翻身的中華民族有了更宏偉的夢想,那就是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今天,重演重溫田漢話劇《秋聲賦》 ,最令我們感動的,仍然是國難當頭文化人的擔當,是他們自覺將個人命運融入國家民族命運的精神。只要有這種精神,只要有這種擔當,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就 不會僅僅是夢想,而會成為21世紀美麗新世界的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