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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會好嗎——邱光平訪談錄

http://taihexuan.com 2014年08月15日10:14 來源:中國作家網(wǎng) 劉淳
 山石圖2號
 山石圖1號
 天堂山水

  邱光平,1996年畢業(yè)于四川美術學院,2006年畢業(yè)于四川大學藝術學院,獲碩士學位。2006年以來,作品不斷參加海內(nèi)外各種展覽,如“亞洲國際當代藝術展”、“第55屆威尼斯雙年展特別邀請展”,以及世界各地舉辦的藝術博覽會,2013年9月在廣東美術館舉辦大型個人作品展,獲得好評。現(xiàn)任四川大學錦城學院教授,在成都和北京工作與生活。

  邱光平是一位不甘寂寞的藝術家,他似乎竭盡全力去尋找世界的終極,并且讓別人相信有終極的存在。所以,種種可能永遠深植于藝術家的心中。其實,它是藝術家的一種想象和創(chuàng)造力。當然,年輕時他對世界的大膽想法,在經(jīng)歷過人生和社會的磨練之后,對很多問題的理解和認識發(fā)生了深刻變化,憤青的熱血正在變成一種理性的思考,于是,我們在他的作品中獲得了一種非同一般的視覺感受和內(nèi)心體驗。

——題  記

  劉  淳:一個藝術家通過視覺的方式可以表達自己的內(nèi)心感受,那么他的精神壓力通過視覺的方式可以釋放出來嗎?

  邱光平:其實,每個優(yōu)秀的藝術家,所期待的應該是他的語言跟內(nèi)心世界所獲得的一致性。藝術家必須通過自己的語言方式把內(nèi)心的東西表達出來,多少年來,我一直是通過作品來傳達自己的內(nèi)心感受和釋放精神壓力的。  

  劉  淳:以前人們說畫家是手藝人,用身體畫畫。但你卻是用腦子畫畫的人,它們的區(qū)別是什么?

  邱光平:其實畫畫是一項純粹的腦力勞動,需要思考的東西遠遠大于動手畫的東西。我的作品大部分是想象出來的,不是按照片搬上去的。批評家孫振華說過,邱光平作品最突出的特點就是給觀眾提供了超強的想象力。其實,當代藝術是思想、態(tài)度和立場的表達,不是手藝和技術的展示。   

  劉  淳:在今天這個物欲滔天的時代,你是如何堅守內(nèi)心的純凈的?

  邱光平:不管是作家還是藝術家,到最后都會拒絕這些東西。但它需要一個過程,我也經(jīng)歷過最初對物質(zhì)的種種欲望。我為什么工作幾年后還要去讀書?讀書必須放棄工作。從那時起,我懂得了什么是舍與得。   

  劉  淳:所以說,你令別人不安的因素,恰恰是你的敏感和智力。

  邱光平:我承認自己的敏感性,一個事件發(fā)生之后,我很快就能找到一個點。但是,藝術家的能力畢竟有限,不可能每天感覺到的東西都能用藝術的方式表達出來。藝術家最可貴的就是他的敏感性。如果連這個都不具備,他的藝術還有什么意義呢?   

  劉  淳:簡單、自由和想象力是藝術的本質(zhì),也是藝術家一生追求和努力的方向,你也是這樣嗎?

  邱光平:自由和想象力是我一直追求的目標。今天,我已經(jīng)獲得了一種自由。簡單是什么?就是語言的提純。怎樣把自由和想象力提到一個點上,形成一個合力,這是一個艱難的過程。

  劉  淳:藝術是生命的體驗。換句話說,你的內(nèi)心可以看到一個世界。

  邱光平:每個藝術家的作品呈現(xiàn)出來時一定有一個比較順暢的通道,觀眾在閱讀作品時能感受到藝術家的內(nèi)心體驗。那是一種真實的肉身和精神的體驗。沒有體驗,沒有感受,僅僅依靠圖片是做不出那種作品的。我這次去西藏特別有感觸,只有在高海拔缺氧的情況下才能感受得到。   

  劉  淳:其實藝術是一種混沌的狀態(tài),是一種不能肢解的整體感悟,它應該將觀眾帶到一個未知的、陌生的世界中去。

  邱光平:沒錯,就是一種陌生感。人在一個舒服和熟悉的環(huán)境中待久了,創(chuàng)造力就會下降。把你扔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大腦就會高速運轉(zhuǎn),創(chuàng)造力就會凸顯出來。藝術也一樣,所謂的絕處逢生,就是這個道理。把你逼到一個死角,如果你有能力和足夠的自信,同樣可以開花,那才是真正的生命之花。   

  劉  淳:從這個意義上說,所有的藝術最終要成為一種知識。

  邱光平:作為藝術家來講,也有一個認知或熟知的過程,藝術最終變成一種知識。知識就要傳播,大眾要去接受它。今天的藝術已經(jīng)很自由了,已經(jīng)變成了大眾的知識共同點。西方在對待藝術的觀點或在他們的意識形態(tài)中對藝術的理解,已經(jīng)將藝術變成了一種知識,同時也成為生活的一部分。   

  劉  淳:藝術與真實,究竟是一種什么樣的關系?

  邱光平:藝術與真實永遠是一種悖論關系,它們之間存在著很大的差異。真實世界是我們所看到的,然后通過藝術的方式表達出來。藝術與真實之間,永遠是一種相互依存和相互背離的關系,藝術離不開真實,離開了真實就沒有了根基。藝術源于真實世界,但又高于真實。       

  劉  淳:你的內(nèi)心充滿著一種撕裂式的情緒張力,一種呼喚激情、渴望崇高的英雄主義情緒與現(xiàn)實的平庸糾結在一起,這種情緒是怎樣產(chǎn)生的?

  邱光平:跟我從小長大的經(jīng)歷有關系,我們上世紀70年代出生的人,在成長和所受的教育中,都有強烈的英雄主義情節(jié)。但是現(xiàn)實中你不可能去充當英雄,比如說小時候你很有正義感,敢于打抱不平,都是一種正能量,我身上也體現(xiàn)出這種氣質(zhì)。那么我的作品中為什么會有這種撕裂感?因為這種英雄情結找不到出口,所以我只能在作品中呈現(xiàn)出來。作品中的痛感,就是現(xiàn)實生活中所感受到的痛。   

  劉  淳:今天,我們應該回到常識上來。只有回到常識上來,才能有一個清醒的頭腦和明確的認識。

  邱光平:社會發(fā)展的速度讓你來不及看清這個世界,甚至看不清自己。我創(chuàng)作時常常把自己設定為另外一個人,對創(chuàng)作是一種吸收,也是一個感知的過程。而藝術家在創(chuàng)作時,會是另外一種狀態(tài),是把所有的感知和感悟到的東西進行重新組合,然后放到作品中去。   

  劉  淳:作為一個藝術家,你與中國社會現(xiàn)實是一種怎樣的關系?

  邱光平:藝術家與中國社會現(xiàn)實應該是一種和諧的關系。藝術家應該保持著清醒的頭腦和思想的敏感度。不停地改造作品中的對象,以及作品和這個社會的關系。它永遠是藝術家思考的結果,藝術家永遠用作品說話。   

  劉  淳:我們面對現(xiàn)實社會時都有一種糾結,包括與社會的關系等等,你化解這種糾結的方式是什么?

  邱光平:有時候也會覺得非常無助,與社會相比人實在太渺小了。有時候自己覺得很清高,好像站在社會的最高點上看問題。其實他是在最高點和最低點之間徘徊和游離的狀態(tài)。所以糾結是肯定的。一個正常人都會糾結。當然,我還會選擇一些別的方式,那種釋放的方式對我來講特別好,它是我的一種生命體驗,也是化解糾結最有效的方式。   

  劉  淳:你的創(chuàng)作,在每一個不同階段都保持著非常清醒的自我警覺意識。

  邱光平:首先,我不會去重復一個沒有感覺的東西,一旦那個圖像或那種感受的興奮點沒有了,我就沒法工作了。從這個意義上說,每個階段的自我警覺意識都是非常明確的。   

  劉  淳:所以我一直認為只有在對抗的時候,人最真實的東西才會暴露出來。

  邱光平:因為對抗會產(chǎn)生力量,沒有對抗力量從哪里來?所以對抗是當代藝術的特征之一。對抗的方式有很多,對抗的對象也不斷發(fā)生變化。藝術家要學會調(diào)整自己的方式,面對發(fā)生的變化,對抗越大力量就越大,創(chuàng)造力也越大。對抗的過程中會有很多的不確定因素,而這種不確定性和偶然性恰恰是創(chuàng)造的動力。

  劉  淳:你筆下的馬,給觀眾提供了一個巨大的想象空間,每個人都可以根據(jù)自己的經(jīng)驗去思考和解讀。馬為什么能成為你創(chuàng)作的視覺符號?

  邱光平:我曾經(jīng)想過要把馬畫成各式各樣的圖像,希望觀眾在閱讀時可以找到他自己。馬和禿鷲都不再是動物而是人本身,是人的內(nèi)心的一個參照。馬這種動物沒有國界,所以欣賞或閱讀比較順暢。其實,是馬本身所承載的東西在作品中起到重要的作用。它打破了傳統(tǒng)意義上那種熟知的審美習慣,一個張著大嘴的馬頭,能給觀眾留下強烈的印象。觀眾可以通過馬重新發(fā)現(xiàn)并認識我們眼前的現(xiàn)實世界。

  劉  淳:那些嘶喊奔跑的馬意味著工業(yè)和技術文明之后將遭受的巨大報復,難以逃脫的一種災難,這個世界會好嗎?

  邱光平:我的作品有一種撕裂、躁動和不安的感覺,所有的情緒都是面對當下社會現(xiàn)實的。今天的社會有很多問題,作為一個有良知的藝術家會無動于衷嗎?有些東西會讓人焦慮和不安,人的幸福感便會消失。它是這個時代最直接的痕跡。

  劉  淳:工業(yè)文明給這個世界帶來了不堪設想的惡果,沒有珍惜,沒有記憶,沒有投入,沒有勇氣,更沒有激情。將來會怎樣?

  邱光平:沒錯。它產(chǎn)生的后果就是這樣。有些人覺得這就是一場技術革命,革命一定會產(chǎn)生變化,這些變化就是人類一定要面對的。我的作品中就有明顯的批判態(tài)度,問題是,社會不可能不進步,我們不可能再回到農(nóng)耕時代。這也是一個無法回避但又無法解決的矛盾。

  劉  淳:藝術是你生命的一種呈現(xiàn),你真的懂得了什么是自由自在、什么是生命的意義?

  邱光平:應該說在今天真正懂得了自由自在的意義,其實生活跟藝術還是不一樣的,生活中面臨的人和事情比較復雜,如果將藝術與生活進行有效的結合,那才是一種致高境界。在我看來,藝術是生活的一部分,而不是生活的全部。

  劉  淳:也許,你最好的作品就是你一生所付出的努力,用杜尚的話說:“度過的時光”。

  邱光平:這個提法非常好。杜尚說的“度過的時光”是一個時間概念,更是生命的一個屬性。他覺得任何東西只要改變環(huán)境和語境,都會成為藝術品?赡芪覀兘裉爝做不到,我們對杜尚的理解還有很大的差距。當然,我也希望我最好的作品就是我“度過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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