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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看河北省河北梆子劇院演出的新編歷史劇《六世班禪》(編劇孫德民,導演曹其敬),給人最深的感觸就是,恢弘大氣,生動感人。
《六世班禪》講述的是清代乾隆年間,六世班禪應乾隆皇帝邀請,進京為乾隆七十生辰祝壽的一次盛會。史料記載,班禪六世是1779年6月由扎什倫布啟程,行程20000余里,1780年7月抵達承德,遂覲見乾隆皇帝。乾隆得知班禪六世啟程,特修建須彌福壽廟,殷切以待。7月21日,班禪六世覲見,乾隆特許其乘轎至殿前,并噓寒問暖。席間,乾隆皇帝使用藏語言同班禪六世交談——“朕今年70歲,如此高齡,幸見喇嘛,甚慰朕懷。切欲對話,故學藏語,但只能講普通用語!币笠笾椋缬谘员。
河北梆子《六世班禪》著重寫了兩個人物,一個是班禪,一個是乾隆皇帝。寫班禪東行路上的坎坷,寫乾隆在承德避暑山莊的期待,他們期待在承德會見的共同心愿生動地體現(xiàn)了藏族人民同中原大地自古以來的血肉之情。
戲中有兩個場景頗具視覺沖擊力。一個是表現(xiàn)班禪渡過雅魯藏布江,離開西藏去熱河避暑山莊的告別啟程。雪山皚皚,江水奔流,僧俗眾生有的搖著轉經(jīng)筒,默默地誦經(jīng)祈禱,有的三步一跪,五體投地,匍匐而行(是藏族朝圣的一種禮儀,稱之“長跪”),為班禪六世送行。啟程前,班禪六世從羅卜的手中接過水罐,水罐里盛滿雅魯藏布江碧綠清澈的江水!耙还藿,一捧甘露,雪域的情,僧俗的心,大江注定東流去,千里萬里一脈魂!痹谛蹨喌暮铣曋,鼓聲大作,法號長鳴,班禪開始了萬里東行。場景十分壯觀。
另一個場景是第三場,班禪六世來到了黃河。黃河之畔,驚濤拍岸,奔騰洶涌。班禪六世走來,望著滾滾的黃河流水,心潮澎湃,充滿深情地唱了一段成套唱腔——“好一派泱泱黃河……不到黃河心不死,來到黃河,方知皇天后土大中原。雪山消融的冰水,流淌在神州大地。衛(wèi)藏僧俗的虔誠,融入黃河的血脈和肝膽。五千年的文明,有雪域的燦爛。五千年的浩瀚,有雪域的積淀。”班禪從羅卜手中接過盛滿雅魯藏布江江水的水罐,在幕后合唱“幾千年是一條河,幾千年后是一條河。你從源頭來,川流不息,波瀾壯闊”聲中,高舉水罐,把雅魯藏布江水傾入黃河。場景恢弘大氣,令人神往。
寫歷史人物,切忌用現(xiàn)代人物的理念圖解人物思想,《六世班禪》沒有簡單化地圖解人物。如班禪面對勸阻他東行的僧俗們敘說他東行的理由是“東行朝覲大皇帝,天成造化有善緣”。東印度公司普利蒂亞遠道而來獻上珊瑚瑪瑙、純金手表,企圖勸阻班禪六世東行,班禪六世答曰:“我佛的袈裟里一向裹著清風,肩上馱著玉宇日月。釋迦牟尼之所以不做一國太子,皆因視財帛如糞土。”言辭、理念都符合班禪六世的身份。特別是班禪六世在黃河岸邊為烏里雅蘇人摸頂賜福的場面十分動人。班禪六世準備東渡黃河,適逢烏里雅蘇人叛亂,阻攔班禪六世東行,又遭天花瘟疫的蔓延。班禪六世決定暫不東渡,留在這里為烏里雅蘇人摸頂賜福。僧俗們勸班禪六世,趁烏里雅蘇人瘟疫纏身,無力阻攔,趕緊過河吧!班禪六世決計不過河,他說:“貧僧要為烏里雅蘇人祈禱消災,摸頂賜福!北娙瞬唤狻0喽U六世說服眾僧,問道:“上下四合,八方天宇,高天厚土,朗朗乾坤,何事為大?”答:“法輪常轉!庇謫枺骸胺ㄝ喅^D,又是為何?”答:“普度眾生!痹賳枺骸凹仁瞧斩缺娚,那么,佛與眾生,孰重孰輕?”答:“當然是佛……”此時,班禪六世有一個充滿深情的唱段:“普度眾生,佛門遨游苦海中。普度眾生,月色永遠伴星空。佛若與眾生疾苦無緣,何謂消災弭禍?佛若不拯救萬千生靈,何謂普度眾生?沒有眾生,佛怎安在?沒有眾生,佛門皆空。眾生是佛的根佛的本,眾生得福,功德圓滿,利樂有情……”神清氣淡地講明了佛門與眾生的關系。摸頂賜福是藏族活佛僧俗信徒賜福、消災、避難的一種最高宗教儀式。鐘鼓齊鳴,經(jīng)聲大作,班禪六世為烏里雅蘇牧人摸頂賜福已經(jīng)連續(xù)三天,牧民們依然接踵而過,班禪六世的手腫得都抬不起來了,仍強忍疼痛,摸頂不止。班禪的行動感動了烏里雅蘇人,最終,原本阻攔班禪六世東行的烏里雅蘇人現(xiàn)在卻親自護送班禪六世登舟東行。
《六世班禪》一劇是以男聲演唱為主的劇目。乾隆、班禪兩個角色的唱腔、唱詞的句格有突破,行腔亦有創(chuàng)新。飾演乾隆皇帝的劉鳳嶺以及飾演班禪六世的邱瑞德都是唱功過硬的演員,其中劉鳳嶺是梅花獎的獲獎演員。他們二人都有不俗的演唱,劉鳳嶺的唱段雖不多,但唱出了乾隆的大度和瀟灑。邱瑞德的唱腔很吃重,但他唱得從容穩(wěn)重,唱出了班禪六世的沉穩(wěn)虔誠。
班禪六世東行的題材曾以話劇形式演出,獲得好評。后來又把話劇的內(nèi)容加以豐富,拍成了電視劇。戲曲劇本則把原先影視劇的內(nèi)容加以提煉,集中表現(xiàn)了班禪東行的坎坷,為戲曲的唱、念、做、舞騰出了更多的空間。在舞臺空間設置上,簡潔大氣,又大膽地使用了LED顯示屏,雪域風光、中原氣脈,都通過大屏幕得到了生動的顯示,為班禪六世東行的表演增添了更為壯觀的場景,使得《六世班禪》的演出美視美聽,耐人尋味。
如果苛求的話,則希望在男聲唱腔上再有富有建設性的創(chuàng)作。河北梆子男女同臺演唱,由于使用同一調式,男聲比較吃虧,為了同女聲對唱,往往更多地借助假聲演唱高音部分。所以,河北梆子的男演員,若把真假聲的過渡銜接得很熨帖,難度很大!读腊喽U》是一出以男演員為主的劇目,何不借此對男聲行腔調式作一些突破性的嘗試,讓它既不失河北梆子的特色,又有新的面貌?當然,“紙上談兵”容易,實踐起來是需要時間考驗的。